50 番外(一)红裙子,蓝布衣——陈子予(1 / 1)
萧珂,立夏刚过,上海迎来了绵延的阴雨,透着一股子潮湿的闷,现在我在你的葬礼上。
你真厉害,最后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了我们。你知道吗,那天我接到你短信的时候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走的,我应该在你家门口等的,哪怕等到天亮我也应该多等一会儿。我不走,你回来看到我,是不是就不会做傻事了呢?我总是这样反问自己,日日夜夜。
你最后给我的短信上说:陈子予,这可能是我给你发的最后一条短信了,我一直想要推开你,却又常常依赖你,我不是个好女人,难怪苏慧说想恨我。你看,连最后了,我都舍不得要拖着你,给你发这条短信,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到最后了我还在利用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希望你余生里没有我的打搅能够安稳,幸福。
现在我仍然握在手里,而与你的联系也就仅剩下这最后一条短信了。
你说的没错,最后你都这么狠心的利用我,不过我甘心被你利用。你知道吗,最后还是我赢了,我比时川要早点找到你。我抱着你出门的时候,他才刚进门,也许只是早了一分钟,但那也算我比他早,你说对吗?这是在你的预料之内还是预料之外呢,我现在想问你,你也给不了答案了。我只知道,当他看到我怀里毫无生气的你的时候,他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我却非常具有报复感地冲他笑了笑。
其实,哪怕我今天站在你的葬礼上,我仍然对那天的事情有些断片。我现在不敢去回忆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的场景,哪有那么多的血,手上的,身下的,一定要留个干净吗,堵都堵不住。
我疯了似的把你送到医院,把你推到急救室不到五分钟医生就出来宣告你的死亡了。他说你割腕之前还吞了安眠药,并且你还怀着孩子,却也不顾一切的选择自杀。一尸两命,你可真够狠心的。
时川在我身后也听到了医生的话,他已经站立不稳瘫坐在地上,失了一贯的风度。他低垂着头,我分辨不明他此刻的表情,痛苦、悔恨、放空,我不知道。
你看,你那么爱着的一个男子,最后能为你做什么呢。他伤害了你,你就用一尸两命的手法报复他,我是应该为你的高竿喝彩吗,可是你最后竟是死在我的怀里,死在去医院的路上,这让我如何释怀,你对我也很残忍啊!
你要是争上一口气,我也能把你从鬼门关上拽过来,可是你偏偏就没坚持住。于是我老对自己说,要是我能再早10分钟赶到,要是我能再早10分钟把你送到医院,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要是你活过来了,那我就带着你,离开这里,随便去一个国家,咱们躲起来过小日子,然后再生几个小不点,哦,对了,如果你不能生育了也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为我生孩子也没关系,我想象过无数次你活过来之后的事,我一定无条件的退让。可惜你没能做到,那一切的幻想都成了痴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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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珂,据你离开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我开始慢慢接受你的离去,今天时川在你的房子整理遗物,我很不合时宜的去了,大部分东西还是被你留在了出租屋里,这点我很庆幸,这让我可以带着关于你的更多的东西,不过说来说去也就两件,有一件时川知道,有一件他不知道。
那天我去的时候,时川在你的房间里整理东西,一件件都是回忆。当他看到你梳妆台上的情侣表的时候,我看着他握在手里,坐在你的床上发愣。我走过去敲了敲门,他从回忆里惊醒过来,看到是我,没等我说话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我送给你的项链递给我。我接过来放进兜里道了声谢谢。我陪他坐下来,相对无话。阳光照进你的房间,显得温暖柔和,似乎现实的一切都是梦,你可能在下一个瞬间就抱着书本下了课的走进来。看着身边消瘦不少的时川,我突然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时川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去整理其他物件了。我环视着你的房间,突然看到你没来得及关上的衣柜里露出来的衣物。
我走过去,抽出了你仍然留着压在最底层的蜡染裙子。折痕明显,抖开一看,扬起些绒絮,看来这么多年你一定没再穿过,不过它能被你带着从S市到上海,一路辗转,这么多年仍旧把它留在身边,我就应该心满意足了。
我悄悄把它收好,与时川道了别。我想我终于明白我接下来的路了——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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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珂,现在已经立秋了,我在凤凰,我开始慢慢过上你曾经向往过的恬淡的生活。我在凤凰开了一间小店,寄明信片。来我这里的客人可以给自己或者别人写封信,信可以在一年后或者多年后寄出。你可能觉得这样的生意特别小清新,一定会嘲笑我用这样的戏法来拐骗年轻少女。
如果你真是这样所想,那还真给你猜中了,我是有心思拐骗年轻少女,不过难度系数很高啊。人家都是成双成对的来我这小店,一如当年的我们。有小女生看到我这个帅帅的老板有时候都会犯犯花痴,然后她身边的男朋友就会紧张的拉拉她,警惕的看看我,我这能无奈的笑笑。你看,我这个岁数了还有小姑娘对我犯花痴,萧珂,你怎么就不对我多花痴一点呢。
每天看着来往的小情侣,他们在我这里留下各种微笑,写下各种话语,有些稚嫩顽皮,有些山盟海誓。我本应该嗤笑一声的,但我现在不敢了。对所有人我都怀着祝福,我也希望多年以后,当他们再收到我寄出的信笺的时候,能一如现在这样幸福。哪怕斗转星移,身边或许早已经换了人,也能为当年的稚嫩缅怀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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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珂,最近却遇上点不顺心的事,小店生意本来是不错的,不过上头出了个什么规定,来凤凰的必须要先买148元门票,游客数量减少,这可苦了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店家了,不过我依然很努力的在维持着我的小店,你猜我是怎么做到的?嘿嘿,你忘了,我在国外也呆了五六年,英语还是不错的,在这里办了个家教补习班,每天晚上给附近的孩子补习英语,这主意还得多亏了隔壁的酒吧老板。
老板是个30多岁的北方汉子,妻子是地地道道的凤凰人,他们在北京相遇,起起伏伏经历了不少的事后,老板带着妻子回到了妻子的家乡,后来他们有了孩子,现在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我刚来的时候,老板看我一个人,热情的邀我天天去他的酒吧坐坐。他说在这里的外地人大多都是有故事的。看到我的项链后,他说果然没错。
萧珂,你看,我把送给你的项链又挂在脖子上了。后来我就絮絮叨叨的讲了我们的故事,老板说我可以写下了,反正这里时日漫长。
于是我白天开店做生意,晚上猫在电脑前写故事,再到生意下滑,老板就让我给他家孩子教英语赚点外快。
结果我水平还不错,街坊邻居都把孩子搁在我这学英语,后来有点名气了,当地的中学派人过来想聘我过去当老师,被我给拒绝了。我还不想放弃我小店,况且当老师,时间没这个自由。临走的时候,人家老师那一种愤愤的眼神看着我,那意思好像觉得我这个小子挺自私的,宁愿赚外快也不愿意当老师,这不是跟他们本地的老师站在对立面吗。可是我没顾得上这些,我很坏人的用这种方式维系的我的小生意,我想你也能理解我,对吗,萧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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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珂,今天我又去了当年的成衣店,做衣服的老奶奶还在,她的小孙女也在我这里补课。我去的时候,老奶奶带着老花眼镜,在那里裁布,小姑娘围在膝前,闹着要公主裙。
我走过去抱起她,跟她说:“你穿奶奶做的衣服最美了。”
小孩子有时候不听家长的话,但最听授课老师的话,她带着疑惑的看着我:“真的吗?”
我认真的点点头,“当然真的。”
老奶奶笑得慈祥地看着我,朝我点点头,以示感谢。我想她早已记不得当年我和你在她店里挑衣服的模样了,只是以感谢孩子老师的眼神感谢我,不过我仍然觉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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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珂,今天隔壁老板问我,这个故事写完了还继续写吗,我说当然。我留下小店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我可以在这里遇见很多很多故事,写完了自己的还可以写别人的,每一张信笺里留下的都是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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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珂,今天苏慧给我发来了邮件,她现在也在西雅图了,她说那里确实是一个适合居住的城市,希望我过去。我没有完全拒绝,我说过段时间吧。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会是多久,不过我知道我终有一天会去的,这或许也是你希望看到的。我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与苏慧在一起,不过我会给她一份依靠,也许始于责任,但终于什么我不知道。
萧珂,我会好好的,比以前更好,这是你希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