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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的确陌生,闵佳原本以为又是某人不知死活地纠缠她,现在看来却不然。
那人闲闲地站着,也不知道跟了她多久。他终于走出了阴影,灯光下的那一双眼睛亮而透明。闵佳一望之下也不知道是何种心情,这是张全然陌生的面孔,此时他冲她微微一笑,很是熟稔的语气跟她打招呼:“闵佳,好久不见。”
被他叫出名字的那一刻闵佳相当震惊,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她不得不放弃,老实说道:“我不认识你。”
那人抚了抚额角,他缓缓朝她走来,在安全距离外站定,他垂首望着她的脸,神情很认真:“好吧,咱们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赵之恒。”
***
赵之恒无疑是个温和的男子,眉宇间总是含着淡淡的笑意,让人舒服。他身上有好闻的酒精味道。他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截了当地开始解释一通:“刚刚看到了你我就跟过来了,你别紧张,刚才没出声是因为看你心情不大好。无意偷听你打电话,我很抱歉。”
闵佳犹沉浸在对赵之恒的回忆之中,但任凭她绞尽脑汁,对于赵之恒的唯一印象停留在她腿受伤的那一晚,他和赵伯父同来探望。
不管怎么说,这是熟人的儿子。她心底的防线放了下来,脸上却还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轻飘飘的问他:“你跟着我又是为了什么?”一个晚上被人跟了两次,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赵之恒敛了敛容,侧过身子对她说:“你跟我来。”
***
他们又回到了嘈杂混乱的大厅,赵之恒带领她走向一处偏僻的卡座,指着阴影里一个劲喝酒的女人对她说:“她你总认识了吧。”
闵佳想都没想就问出口:“谁?”她的目光一直不离开那个女人,他俩站着那人坐着,那人对他们视若无睹,她不断给自己灌酒。
闵佳狐疑地看向他,见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才报出一个名字:“宋韩依。”
闵佳心里“咯噔”一下,将信将疑:“哪一个宋韩依?”
赵之恒坚定地回望她,不答反问:“你说呢?”
闵佳活了24岁,她只认识一个宋韩依,那个从小待她如同亲姐们似的宋韩依。
一道劲风刮过,闵佳已经扑到了那人身边,她伸手拨开那人散落的额发,小声地呼唤:“韩依姐?”
那人苍白着一张脸,被动地抬起头来看她,她眼神涣散,呼出的气体热得灼人,她伸出食指在闵佳脸上轻轻地抚弄,媚眼如丝:“小妞。”
这熟悉的眉眼,这熟悉的声音和动作,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宋韩依又是谁?
宋韩依吃吃的笑起来,似乎为自己成功调戏了一个姑娘而开心。闵佳不知道她醉到了何种程度,眼见她又要给自己灌下酒水,闵佳眼疾手快夺了过来。
宋韩依酒瓶被夺去之后有些气恼,拧着一双眉毛作势要枪,闵佳灵活地避过她的手,将瓶子推到老远,然后捧起她的头双手用力在她脸上拍打:“韩依姐你清醒一点儿,看看我,我是闵佳。”
宋韩依看来醉得不轻,她被巴掌扇得有些恼火,想抓着闵佳却使不上力气,她气急败坏地吼出声来:“闵佳谁啊?姐不认识。”
闵佳却是哭笑不得,她固定住宋韩依胡乱抓的小手,这才回过头来问矗立在一旁的人:“她怎么会在这儿?”
赵之恒看一眼摊成一团泥的宋韩依,语气很无奈:“说来话长。”
一个原本应该在美国跟老公幸福生活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近乎自虐地买醉,重点是身边陪伴的是丈夫以外的另一个男人。的确说来话长。
信息量很大。闵佳没时间理清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看状况也甭想从宋韩依身上得到答案,眼下要紧的是阻止她继续自虐。
宋韩依扭动地越来越厉害,闵佳不得不手脚并用才能困住她,她急出一身汗,帮忙之中回过头来却看到赵之恒直挺挺地站着,她又气又急,大声吼过去:“还不快来帮忙?”
赵之恒像是被她的声音震到,愣怔了两秒钟才磨磨蹭蹭过来。闵佳一使劲就将宋韩依推到了他身上,不假思虑地说:“你背她出去。”
赵之恒面上一僵。闵佳哪管得了许多,二话不说就将宋韩依抱到了他背上,一个劲的催促着:“你倒是背啊,难道还要让我来?”
宋韩依柔软像条蛇,此时这条蛇很不听话,扭着扭着就要滑下去,闵佳连忙又扶住她,在她耳边诱哄着:“韩依姐,先别睡。”
她身上一轻,宋韩依的身体已经被赵之恒勾了过去,转眼间被他轻轻松松背在背上。那人沉默地背上就走,闵佳在后面小心护着,一面哄着背上醉得一塌糊涂的人。
赵之恒一声不吭,他脚下沉稳,走得快而急,背上的人经受不了这样的颠簸,“呕”地一声吐了出来。
变故来得突然,谁都没有防备。那些难闻的酸水尽数吐在了赵之恒背上,将他深黑色的西装弄得残败不堪。闵佳一时愕然,那些味道刺鼻,她偏过头忍心心底的那些恶心。
宋韩依胃里翻腾,她一闻到了那些难闻的气味,自己也受不了了,她开始在背上踢腾,嘴里含含糊糊说着:“放我下来,我难受。”而赵之恒像是未察觉,脚下一刻不停。
闵佳听了即刻赶上来扯住赵之恒,叱责他:“她说难受你没听到么?快放她下来。”
赵之恒却置若罔闻,一直将她背出了欢都才放慢脚步。闵佳从后面追赶上来时,赵之恒已经将宋韩依放了下来,刚离开了依靠她就要软下去,赵之恒又将她捞起来,不由分说把她抱到花坛边。
他一松手宋韩依就大吐特吐,闵佳蹲下来抱她以免她躺下去,见她痛苦却只能干着急。
身后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吐出来会好受许多。”
闵佳倏然看过来,目光森寒。她恼他刚刚动作粗鲁对宋韩依不够体贴,但是见他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子,再狠的话也骂不出来。赵之恒接触到她不善的目光也不避让,淡淡说道:“你先照顾她,我去把车开过来。”
宋韩依整个人趴在了花坛上,明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吐了,她却不停干呕着。闵佳忍不住心疼,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赵之恒不知道去了多久,闵佳却是等得耐心全失,宋韩依的呕吐声闹得她心慌无措,她不敢走开,眼睛着急地四处张望。此时“欢都”涌出一拨人来,欢声笑语吵得不行,闵佳却仿佛见着了救星似的,她眼尖,找到那个人影之后大声呼救:“刘姐!”
那边的人齐刷刷的望过来,大门处灯火明亮,大家伙一下子就认出了这是早早离开的闵佳,然后又齐刷刷地看向此时正与另一个美人调笑正欢的陈世杰,一群人默契地不说话,眼神在三人之间逡巡。
闵佳渐渐没了底气,尤其是这一群人一副袖手旁观的态度,她一个个扫过去,大家被她看得不自然地别开了头。也不是不想帮,只是头儿没动作呢,他们这些小人物哪敢造次。
邹劲双手插兜,站在高处看她的感觉棒极了。难得看她这样弱势的时候,邹劲心里小小平衡了一下,又有一些报复性的小得意。然而当她锐利的眼神望过来的时候他心跳慢了半拍,他暗骂自己没出息,他心里乱,不得不逼迫自己别开视线。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陈世杰,你怎么不去帮人家?”
阮玲珑说这句话的时候摇了摇她挂着的那条臂弯,邹劲回过头来,就看到那人脆弱的一瞬间。她衣衫凌乱,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她怀里的抱着个醉鬼,那人将她拖累得狼狈不堪。他心下一动,刚要动作,陈世杰的声音就响起:“闵助理,需要帮忙么?”
闵佳瞥了他一眼,从他眼里看到了戏谑,她默不作声地垂下头,静静等待赵之恒的到来。
“哎呀,人家不领情呢。”阮玲珑说道。
邹劲微微皱眉,垂下眼瞪了一眼身边的人,后者无所谓的耸耸肩,表情无辜。终究是看不下去了,邹劲假咳一声,大着舌头开口:“我送你...”
他话没说完就被人捅了一下,阮玲珑半嗔半怒地声音说道:“都受伤了你逞什么能。”
邹劲又是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他受伤的是下巴又不是手脚。
“不需要,谢谢。”闵佳沉沉地说。
被拒绝邹劲有些囧,但她那声谢谢又让他有些愉悦。
刘特助在这个时候才慢吞吞出来,直接走到她俩身边来查看,闵佳不着痕迹地格开她的手,语气清淡:“真的不用了。”刘特助只当她是气恼,笑了笑没说什么。闵佳抬头,声音拔高,“赵之恒,你怎么这么磨叽。”
刚刚踏出车门的赵之恒愣了愣,也没想太多,小跑着过来,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那边堵住了,疏通车道的时候费了不少时间。”
闵佳不耐烦地催促他:“快,她看起来很不好。”
赵之恒抬起宋韩依的脸左右瞧了瞧,下结论说:“没事,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闵佳几近虚脱,将宋韩依交付给了赵之恒之后,她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那边爆发出一声尖叫:“呀!表嫂!”
闵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人旋风似的冲到了她眼前。阮玲珑上来就直接去搬过宋韩依的脸,看清了之后既惊又喜,她朝那边呼唤:“邹劲快过来帮忙,我找到我表嫂了!”
说着说着就要过来拉人,闵佳醒过神来,及时阻止阮玲珑的动作,冷着脸道:“你要干什么?”
阮玲珑矜持也顾不得了,与她抢人:“你谁啊你,这人谁我表嫂,我要带她回家。”
闵佳一声冷哼,对于突然冒出来胡乱认亲的人半点不让:“她还是我姐呢。”
拉扯之下宋韩依滑了下来,被赵之恒反手接住。阮玲珑毕竟柔弱,哪里敌得过这俩人,她急得跳脚,眼眶盈亮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闵佳瞧她的模样不像是装的,疑惑不解地望向赵之恒。赵之恒半搂着神志不清的宋韩依,试探性地问道:“你表哥是陈易寒?”
阮玲珑忙不迭的点头,眼里精光乍现。
然后赵之恒却说:“想都别想。”
阮玲珑尖叫着就要扑过去抢,却被赵之恒一只手轻轻松松制服。她无计可施,转身又朝后面喊人:“邹劲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