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相(4)(1 / 1)
“你有话快点说,我要回去了,哥哥找不到我,要生气的。”
勃日暮被她气得干瞪眼没办法,恨不得掰开她脑袋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才好。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他想起自己跟七宝身世的不同,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羞愧起来,他整天怨恨,天天思忖着如何报复那个贱女替自己的母亲报仇,虽然不见得是错,但是论起心胸,似乎反而比七宝差了些,她没吃没喝,在贫苦中长大,看见他这么一个落难的人,居然会把自己的馒头分给他,他却还要倒戈一击,怎么着都显得那么不厚道不仁义,虽说——虽说他从来没有受过那样的教育,他所知道的,是将自己要的东西夺过来,为了自己开心,可以毫不留情地践踏别人的感情和自尊,将自己的愉悦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这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常有的事儿,他们习以为常,毫不羞耻,做得极其坦荡,想起七宝的童年,他突然觉得心底隐隐有些痛感,又反而更加怨她没脑子,明明知道被人家利用还要百般讨好献媚,真是矛盾得要死。
“七宝,别的我也不说,我愿意帮助你,但是如果你父亲真的出现,你必须让我第一个知道。”
“这又是为什么?”我爹来找我,还要让你第一个知道,呸!
七宝心想这好没道理。
勃日暮的扇子轻轻在他自己手掌心中扣了扣,一双眼睛却眨也不眨盯着七宝的脸看,这是十分从容的凝视,七宝心想这种好像别有目的的眼神还不如贺兰茗那厮直勾勾的眼睛可爱。
色狼固然可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色狼,女人更讨厌。
“你放心好了,我一不要你父亲的命,二不要你孔家的财。我所求的,不过是这天下太平而已。”
“天下太平?”七宝没有听明白勃日暮的意思。
勃日暮摇头笑道:“傻姑娘就是傻姑娘,我还以为你真聪明,原来还是个傻孩子!”他语中多有亲昵之意,听得七宝心里一抽一抽,鸡皮疙瘩落了满地。
“这孔家的财,是万万不能落入贺兰家手上。贺兰家掌管你孔家事务不过几年光景,已经富贵逼人,那海家不但出了个太后,还与贺兰家关系密切,你说如果真的让孔家的钱财落入贺兰家的腰包,这天下还太平得起来吗?”
七宝奇怪道:“可是我刚才还听小姐们说,你母亲不是海家的小姐吗?”
勃日暮淡笑:“是,可我是姓勃的。”
这天下只有一个皇姓,既不会是贺兰,更不能是姓海。
七宝此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总是会给自己的行为披上华丽的马甲,就像勃日暮,明明是为了他勃家的统治千秋万代,现在却说什么为了天下太平。
再华丽,那也就是一张皮啊,七宝心想。
“我为什么要帮你?”七宝哼哼唧唧。
勃日暮一挥扇子,十分潇洒模样,“如果你答应了我这个要求,日后你需要我的帮助,随时来找我即可。”
这个要求,还蛮令人心动的,人生在世谁不需要别人帮助呢?七宝反复思考了一下,虽然说自己并没有别的想法,但是未必别人就让她很太平,万一遇到危险,勃日暮这厮说不定能帮上忙。但是他所说的,要求第一个知道孔郁之的下落,这个——
“我没法儿答应你。”七宝很认真地回答。
“这是为什么?”勃日暮根本没想过她会拒绝。
七宝实话实说:“我都认不出我父亲,即便他真来找我,万一他自己不出面相认,我怎么可能来通知你。而且,你还要第一个知道,我更加不可能向你保证。他没有出现以前,我什么都保证不了。如果到时候你硬要讹我,不肯兑现这个承诺,那我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是不要轻易许诺的好,你向我许诺,我难免要当真,万一你到时候做不到,我不是要伤心难过?”
七宝从来不向人轻易许诺,因为她总是了解生活中太多变故,诺言无法成真,被许诺的人难免要失望,既然如此,还不如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你喜欢海蓝吗?”
七宝露出错愕的表情,看得勃日暮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是在谈正经事,他为什么要牵扯到这个问题上去。
她喜欢海蓝吗?七宝心里也没答案,如果说这些待她好的人当中,真的要找出一个最真心的,七宝觉得除了海蓝,再没有旁人了,那么,他向她表白,她为什么还在犹豫,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更加无法回答勃日暮。在她心里,能活着有饭吃有床睡,就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生活,如果要去奢望别的,她不敢想——
勃日暮见她踌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反而觉得喜悦。眼前的少女眉目如画,却还一脸迷惘,显然对于情之一字并没有真正开窍,可怜海蓝一片痴心,对一个还没懂得什么是爱情的小女孩来说,似乎是错付了。
但是勃日暮却觉得高兴,非常高兴。他半点也不为自己的友人难过,在他心中,海蓝跟七宝并不匹配,因为海蓝并不了解她,贺兰雪也不了解她,他们都当她是好哄骗的小姑娘而已。
他兀自开心,却没想到,就算七宝还没有真正喜欢上海蓝,跟他明亲王世子,又有什么关系?真是替他人担忧,白白浪费一腔热忱。
“七宝!”
七宝闻声望去,不远处贺兰雪孤身站着,正冷冷向这边看过来。
“哥哥?!”七宝再没看勃日暮一眼,小鸟一样飞身扑过去。
又装样!这个死妮子!勃日暮眉头不悦地拧了拧,他眼睁睁看着七宝雀跃地扑到贺兰雪怀里,看着贺兰雪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来抱住她。
这一刻,勃日暮不高兴,刚才还开心得不得了的心情一下子荡到谷底,七宝对贺兰雪的热情,绝非是装就能装出来的,她明明知道这个人心思复杂,别有所图,却还是与他这么亲近,根本看不出半点隔阂,这两个人的关系,真是奇妙之极。
贺兰雪抱住七宝,才觉得心里稍稍安定下来。“你到处乱跑什么,刚才哥哥去找你,却听贺兰怜说你自己玩去了,要是丢了怎么办?”
七宝笑得很灿烂,腻在贺兰雪胸口,吐了下舌头,“怎么会呢,这里又不是郊外,七宝不会迷路的。”
贺兰雪无奈地牵着七宝走开,七宝乖乖地任由他牵着走,她不禁偷偷回头看了勃日暮一眼,看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年关很快过去,又是一年。
海蓝偷偷带着七宝逛到东城门口看完了戏,太阳快要落山,他才匆忙拎着七宝往回走,再不回去,贺兰雪非要急疯不可,可是七宝还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往后张望着。
海蓝步履匆匆,拉着七宝往回赶,七宝一路上还在琢磨见到哥哥怎么找借口,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唉哟”叫了一声。
七宝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海蓝已经皱着眉头道了声歉,却不料那人几步就赶了上来要拦住二人。
这人二十上下,修眉挺鼻,双目湛湛,顾盼之间,神采照人,面孔有如良质美玉,望之叫人心折,他朗声笑道:“这位姑娘,撞了人就想走么?”
海蓝看着这个一身绯衣的男子,突然停下步子。七宝煞不及,一下子撞在海蓝背上。
这一下,倒叫那绯衣男子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