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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第92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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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阳行宫,鬼二伤痕累累的身体趴伏在地上,气息奄奄,周文瑞沉着脸盯着手中的一纸供状,心里拿不定主意,这个人,杀还是不杀?

他抬眼看向侍立一侧的鬼谷子,皱眉问道:“这人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你怎么看?”

从外貌上看,南晋刺客的最高首领鬼谷子只是个其貌不扬的普通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不丑不俊,扔进人堆里,眨眼就会消失不见,可就是这个人一手训练了南晋鬼府一百八十名刺客杀手,在训练中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所有知道他的人无不畏之如虎。周文瑞能顺利登位晋王,全赖此人的大力支持。他也是他的第一心腹谋臣。

鬼府杀手的代号并非终身制,号码越小地位越高,鬼府每年均会举办一次晋级赛,供低位杀手向高位杀手挑战,一旦获胜即可取代高位杀手的代号及地位,当然也包括待遇。而鬼府训练营里数量庞大的训练生,也可籍此向有代号的杀手挑战,从而摆脱悲惨的训练生地位。鬼一至鬼十是首领级杀手,并不参与挑战,但他们均是至少在杀手营中取得二十以上代号的高手,并且是历经多年考验终得鬼谷子信任的人。而鬼二,显然是得到他信任的人中的一员。他知道鬼二如何从一个小小孩童历经地狱般的训练之后变成手染鲜血从不眨眼的杀人怪物,知道鬼二的父母妻儿所在何处,如果他想,他甚至可以知道他的家人每人每天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那个六岁幼子的每一次嘻笑,每一声啼哭。被这样严密控制的一个人,他相信他宁可去死也绝不会背叛,他没有任何可能值得引起他的怀疑。

他低头细看鬼二的伤势,除了明显是逃亡过程中所受追杀的刀箭伤,还曾受过很重的刑讯伤,他的双手指骨断裂,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没能一刀割断拓跋野的喉咙,他背后那一箭,深刻入骨,若非闪躲及时,明显是直指后心,可即便躲过了要害,这一箭的深度也足以要普通人性命。看着鬼二灰败的脸色,抬头道:“送回来的线报也称,鬼二被捕时并无破绽,毫无防备,可见刀某抓他时确实只是疑心,我鬼府中人,普通的刑讯手段定然不会背叛,鬼二伪装普通人受刑也不会露出破绽,所以他能趁人松懈之时偷听到秦人交谈也并不困难。”

周文瑞皱眉道:“这么说,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喽?”

鬼谷子直起身子昂然道:“我鬼府中人,绝不会怕死。”

周文瑞挑眉轻笑:“这么说他逃回来送信,倒是一片忠心?”

鬼谷子躬身笑道:“王上英明。”

周文瑞讥笑:“可他这信儿却没什么用,就算我不知道中周已然决定将公主下嫁给拓跋岱也知道他周秦已然联盟。费了这么大劲儿从拓跋野那儿逃回来,人没杀成,就给我弄回来这么个信儿?真是废物!”

鬼谷子低下头,暗暗皱眉。这位主子还真是不好侍候,他知道这信儿没用,可鬼二不知道,天下人又有几个确实知道这件事?公主下嫁拓跋岱,即便那是个废王,可也是秦王的兄长,秦周联盟是件天大的事,值此楚晋联合一致对秦之际,一不小心就是个腹背受敌的局面,鬼二又不知道你晋王已然发兵灭周,他怎么能不认为这是件天大的事冒死送信儿回来?可就这样,命搭进去了,落个“废物”二字,想想真令人心寒。可心寒又能如何,周王的子嗣不丰,这位的心性智慧还远比其他那几个要强,不奉他为主,又能捧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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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岫细细察看着那个精致的铜耳,侧身附过去听,十几步外那个偏僻的角屋里,连拓跋岱粗重的呼吸和得福细细的啜泣都听得清。这玩艺,也是自那些工匠处发现的,又是项烨霖那个昏君的游戏之做。拓跋岫一边翻看着一边感叹,这是多好的一件偷听情报的物件,可那昏王却只知道用它来与妃嫔游戏耍乐。死亡对于他还真是最慈悲的结局,如果他活着落在自己手里,自己绝不会介意让那些手下在他身上试验人体承受痛苦的极限,他要让这昏王被最卑贱的奴隶践踏,要教他的余生只能做一个畜牲!彻骨的愤恨涌上心头,他又一次感到头晕,闭上眼仰靠椅背,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那个桀骜不驯的乾十三,是对他生了情吧,不然向来无情的他怎么会仁慈地给他那个死亡,可他对老七,却也是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这又是为什么?

对项烨霖,可以是日久生情,对老七,又为什么会生出情意?是因着老七受难时的伤痛病弱?男人都难免有照顾弱小的欲望,因怜生爱倒也情有可原。可老七那性子硬得象铁,哪里是个让人怜惜的主儿,一旦伤愈,哪儿还会有让人怜爱的余地?而且老七终是要娶妻生子的,怎么能跟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将来......这个人跟在老七身边,一旦二人反目,终究是个祸患。这么想着,头又痛了起来,他无奈地苦笑,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老七还能认自己这个四哥,听从自己的安排不成?

贴近铜耳,听着那里传来的声音,心神渐渐宁静。没多久,听到拓跋岱痛哼的声音,心里一跳,紧接着听到得福带着哭腔的叫声:“主子,主子,您醒醒,醒醒......”

拓跋岫心中揪痛,晚饭之前那十棒子,拓跋岱终究没能挺过去,挨到第九棒就昏了过去,这会儿才刚刚醒来,哥哥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这么想着,他不出声,紧贴在铜耳上,静静地听......

拓跋岱痛哼了几声,终于清醒过来,看了眼趴伏在床边泪眼涟涟的得福,皱着脸哼哼:“唉呀我操,痛死老子了。”

得福眼泪流得更猛:“主子,你喝口水吧,润润嗓子。”

拓跋岱点点头,咬着牙抬起头来,就着得福手中的碗喝了几口水,重重地喘了口气:“真他妈的疼。鳖犊子老四,总有一天老子得让这鳖犊子也尝尝这滋味。”

得福紧张地张望,压低声音劝道:“主子,快别这么说,当心让人听见!”

拓跋岱呵呵笑道:“怕什么,最多也就是打几棒子,有种他打死老子!死犊子老四,整得老子这么惨,老子只是骂骂他是给他面子!”一笑带动受伤的腹背肌肉,痛不可当,拓跋岱倒吸着冷气,骂道:“我操,这死犊子!”

得福端着一碗粥,小声劝道:“主子,您进点粥吧。”

拓跋岱真是饿了,他这么壮一汉子,一顿至少得吃半斤肉,可这连续半个多月都是清汤寡水的饭食,整得他每天都饿得头昏眼花,今儿个没吃饭就挨了棒子,这会儿醒过来虽然浑身疼痛难忍,可还是感觉到饥.饿.难.耐,颇有食欲。

就着得福的碗一口一口地喝粥,耳边得福不住声地嘀咕:“王上的心真狠,他就忍心这么糟蹋主子。真是没良心,主子您对他那样好,他这么翻脸无情的,真算得上是狼心狗肺了!”

拓跋岱伤痛在身,气息不畅,慢慢地喝一口,嚼嚼,再喝一口,并没有接腔,可脑中却不停地思索:不对,真的不对,自己身下的铺盖被褥,虽是粗布,却里外全新,自己的吃喝伙食,虽然极力克扣,却是真正的净米白面,自己一次次被棒打,从不见有人给自己上药处理,可伤口这么久以来却一直不曾化脓溃烂,关住自己这角屋,虽然低矮阴暗,却干净齐整。他没做过囚徒,却也知真正的犯人是何种待遇,如果老四他不曾真正关注,自己岂能是这种待遇,那些最会看人眼色的下人可真正明白什么人可以怠慢。耳听着得福一声声的诋毁抱怨,心里却一片清明,老四他故意折磨自己是要做给谁看?只觉得老四的目的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自己却不敢去触碰,任由对方一次次逼迫,就是没胆子去把谜底揭开,他近乎直觉地意识到,那个谜底,将是自己不可承受之痛。

得福喃喃地在耳边低语:“主子,您不知道,您还是王上时,奴才曾听到过王上他嘲笑您,您是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可他总是背地里说您的坏话。”看了看拓跋岱的脸色,继续说道:“说您笨,还说您恁好骗,一骗一个准儿。”拓跋岱昏昏沉沉地听着得福绞尽脑汁地诋毁老四,并不出声,到底是老实孩子,这就做得刻意了,露了破绽。拓跋岱暗自冷笑,管你四犊子转什么花花点子,爷我就是不接招,有种你就打死我。

心神不属地将那碗粥喝光,却更加感觉饥饿难忍,咂咂嘴,长出口气,打断了得福的嘀咕:“去,再给爷倒点水喝。”又是一大碗水喝进去,将饥火稍稍压住,拓跋岱趴床上拉长声儿哼哼:“唉~呀~~~,唉~~呀~~得福,给爷唱两句儿吧,爷都要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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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紧盯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王上:“王上,还请三思!”他马不停蹄地自落花谷赶回来,交了差使,领命休息了一天,这才刚刚回到主子身边当差竟然又要被派出去,真是很不甘心。

拓跋岫细细打亮着这个自己最忠诚的属下,看起来精神不错,比起前天刚刚回来的时候那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恢复得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张晨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他拍了拍案上那只精致的铁盒,五寸宽窄,封得严丝合缝:“任命七王为黑衣卫总领的诏书和印信就在这里面,派得人少,我不放心。”

张晨犹豫片刻,终于没能忍住:“可把我们乾级乙组全派出去,您身边的护卫就太少了!”

拓跋岫嘴角极轻地挑动,隐约露出一丝笑意:“没什么,我不出宫,有甲组在我身边就足够了。何况这宫里三千护卫,郢都城内数万军兵,你还怕我被人杀了不成。”

张晨还待争辩,拓跋岫正色道:“此物干系重大,绝对不容有失,若非你五人同去,我实在不能放心。”

张晨拱手领命:“遵命!请王上放心,人在印在,印亡人亡!”

起身将案上铁盒小心翼翼捧在怀里,依然忍不住嘀咕出声:“为什么非要把黑衣卫交给七王?他不是得上阵领兵的吗?”

拓跋岫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直到他拖延着走到门口时才轻声说道:“我已是秦王,每日需要处理政务,没精力管理黑衣卫了。”

张晨愣住,怔然回首,暗夜宫灯之下,宽大的书案之后踞坐主位的那位王上,面颊消瘦,形容憔悴,唯有一双眼睛晶莹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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