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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1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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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野靠着墙坐在草席上,一动不动。牢里只有他一个人。叶水水自他被裹起来那天就被石咏之带走,成了他的贴身侍女。每天的汤药,都是由她送过来。

自见过项锦溪后,石咏之便没再露面,而且带走了牢门的钥匙。令他在这段时间里没有再受到狱卒的折磨,水水送来汤药时,他得拖着脚上的锁链走到木栏边,由水水把碗伸进来端着喂给他喝下去。喝完那种腥臭难咽的汤水,再慢慢走回墙边休息。

身体表面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细嫩光滑的皮肤真的是看不出曾经受到过的伤害。但体内的伤害却远没有恢复,被金针牢牢禁锢住的穴脉,根本聚集不了半点真气。而被重击造成的种种内伤也完全没有痊愈的迹象,长时间遭受毒打和冰水浸泡以及被禁锢在冰冷的石床上,湿寒邪气入体,全身的骨骼关节都痛不可抑。第十天了吧?终于要结束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手下逃出了多少,逃到了哪里。

他相信他的黑煞军一定能杀回去。懒散而傲慢的楚人,在战事上的懈怠曾经让他震惊不已。他更担心的,是弟兄们返回秦国之后的际遇。即便是肖天翼,他也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这次遭遇是被人出卖所致,让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带着他们直冲进了埋伏里。他们回去,不会给出卖自己的人任何伤害,才会不被灭口,留得性命。可这个出卖了自己人到底是谁,他一直想不出,或者是根本不愿想。这个人到底会对西秦造成多大的不利,却是现在的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四小将军,但愿都能活着回去,他们都是大秦的精英,不能因为自己全部葬送在毫无意义的战斗里。默默地想念着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忽然间心有所感,抬眼看见牢门前,石咏之阴郁的眼睛,正直勾勾盯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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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仙楼的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曾经默立在姬琦玉身后的中年人,脸色苍白地靠坐在榻边,一柄又长又细的剑放在手边。姬琦玉皱着细细的眉峰,喃喃道:“那昏王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连蓝叔您都敌不过他,该怎么办?”

被称作蓝叔的中年人叹了口气。“昨晚那种机会,本来是万无一失的,第一波刺客刚刚全部被杀,正是松一口气的时候,没想到那个小刀的功夫真是深不可测,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令我受伤。可惜时间太紧,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不然的话,总能找到那人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来下手。唉,属下无能。”

姬琦玉打断他的话道:“蓝叔不必自责,那种高手本就难求,谁也想不到会在那昏王的身边有一个。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过了今夜,就无法挽回了。我不想只能在事后给他报仇!”

蓝叔沉吟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您执意要救他,这可是得罪东楚和西秦两国的大事。何况他本与公主之间无任何承诺和牵连,恕属下直言,您这么做,不值啊。”

姬琦玉转脸看向外面,慢慢道:“我也知道不值,可我做不到任凭他这样死掉却什么也不做。只要一想到他将不在人世,永远也看不到,我就心痛得受不了。蓝叔,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吧。”

沉默半晌,蓝叔郁郁地道:“我平生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送你去西秦的演武堂。”

公主眼望窗外,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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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秦的国都雍城,和东楚奢华的郢都不同,房屋建筑古朴大气,和秦人的性格相符,实用而简洁。而它的王宫,只是比别的建筑更大,更高而已,光滑的木柱横梁,直来直去,没有东楚那么多的雕檐画壁。

秦王处理政务的景阳宫里,悄无声息。刚刚被读过的绢布奏报被死死抓在手里,苍白凸起的骨节悄然泄露了主人的情绪。一个冰冷的声音自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钻出:“黑衣卫乾字甲队,乙队,坤字甲队,乙队,全部给我去,把他救出来,或者让他死!”

阴影里,一个看不清的人影稍有犹豫:“王上,这....”

冰冷的眼光扫过去,牙缝里挤出五个字:“不惜一切,去!”

那人影一顿,再不出声,躬身领命,瞬间消失在原地。空旷的景阳宫,再无一个人影。

默然半晌,再下一道旨意:“宣中丞岳承麟,军机大司马拓跋静心。”宫门外侍立的小太监急急领命。

把绢布死死抓在手里,转身走向宫外,一众侍卫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后面急步而行,直奔王宫一角戒备森严的安泰宫。

进了安泰宫,所有人守在宫外。宫门关闭,转过一角,打开机关,露出一间宽大的密室,密室里布置奢华,舒适,一张精钢所铸的大床占据了大半的地方。红烛曳影中,一个相貌堂堂的年轻男子,象一只慵懒的大猫一般拥被而眠。被他开动机关的声响惊动,半支起身,用那双亮晶晶的猫眼打亮着他看。

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顺手抓起一只金瓷花瓶狠狠地朝地上掼去,“啪”的一声,碎片四溅。恶狠狠团团转着,随手抓起任何一件东西砸向地面。一气摔碎了七八件瓷器之后,咬着牙低吼了一声:“他为什么不死!”

说完,把手里捏着的绢布扔给床上那只大猫,继续嘶吼着发泄怒气:“让人家象狗一样拉扯到大殿上,让东楚的大臣们拳打脚踢,还被人扒光了挂到广场上,任人殴打,我们大秦王族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那大猫抓起绢布细细看过,浓眉皱起,盯着来人道:“你把他害成这样,还敢这么说!”

“我没有!我是让他死!我给他带了他的五千黑煞军一起去,他们至少可以杀掉五万东楚的精兵,我给他机会战死沙场,青史留名。他为什么不死!天天板着个冰块脸,摆出一副铁血无情的模样,全他妈是装的,骗子,骗子!”暴怒导致气息不均,引起他一阵猛烈的咳嗽。

大猫怜惜地看着他,郁郁道:“老四,我若是你,就只让他自己去,或者干脆给他杯毒酒喝。”

咳嗽稍停,他拿起一杯水慢慢喝下,然后颓然倒在床上,躺到大猫的身边。阴沉着脸:“不行,做得那么明显,我还怎么掌军。”

大猫看了看他,把身子往里挪了挪,锦被翻动,露出被子的脚腕上,竟然锁着一条铁链,另一头,锁在了钢床的床柱上。

“老四,父王说过,咱们兄弟几个,最重情义心肠最软的,是小七,最暴躁冲动的是小九,你擅于谋划也最冷酷无情,小五没心没肺,小六是心眼儿最小,象个孩子似的,什么事儿都爱津津计较。”

老四抬眼看了看他:“哦?父王这么跟你说过?那他怎么说的你?”

“当然是我最适合做王上。”

老四闭了眼,哼了一声。

“是真的,父王真是这样评价小七,他说以后可以放心由小七掌兵,他绝不会背叛。”

老四仍旧闭着眼:“所以我得把他卖了,他不会背叛你,可要是知道我把你圈起来自己做秦王,肯定会回来找我算帐。”

大猫很苦恼:“老四,你真的不应该这么害他。就算他回来找你,我可以告诉他我是自愿禅让,你不会信不过我吧?”

“信得过就不会把你锁上了,笨哥哥。”老四伸手一把拉倒大猫,翻身压在他身上,把头脸贴在哥哥的胸前,一动不动。

被锁在床上的哥哥,是原来的秦王拓跋岱。轻轻地抚弄着弟弟柔顺的头发,轻声道:“很多年前,小七还不到六岁,有一次父王临时巡视演武堂和育英堂,所有人早集合,小七去晚了,被罚五棒。那孩子什么也没说,五棒子差点送了小命。后来知道,他头一天跟随武习教头野外受训,丑时才回来,侍候他的太监不知情,早上集合哨响时以为他没在,根本就没去叫他。父王问他为什么挨罚的时候不讲,那孩子说,怕说出来以后,挨打的会是自己的太监。”

老四闷闷地问:“他不说,父王怎么知道是太监没叫?”

“是那个太监哭着找父王去领罚,说要以死谢罪。”拓跋岱顿了顿,又道:“这件事之后,父王才准许小七年年回宫祭祖。你应该知道,六岁前的小七祭祖时从未出现过。”

拓跋岫翻个身,继续躺在哥哥的怀里,疑惑地说:“是啊,一直听说是要练那种洗筋易髓的功夫,耽误不得,所以连祭祖也不能回。原来是父王不让他回?为什么?”

拓跋岱不吭声了,许久,叹了口气:“说什么也没用了,算起来,已经是第十天了,小七可能已经被害死了。”翻身把自己埋在锦被里,不再理会身边的弟弟。

拓跋岫却翻身而起,打开机关走出门去,站在门外默默看着床榻上头脸都埋在被里的哥哥,半晌,轻轻地说了一句:“哥哥,我不会让小七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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