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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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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胆子真小。”

我哽咽着说:“是的,我害怕。”

“可以为我去一次吗?你也该去看看的。”

她提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邀约。

24

我以为可以一辈子逃避那个岛国。她是那么陌生,是我未曾到过的,所发生的一切,便也像梦一样。我既恨且怕,她无情地吞噬了我深爱的人,他去的时候,何曾想过那儿将是埋葬自己的墓园?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去,至少也会在许多年后,当光阴抚平了心中创痛,直到我坚强得可以承受的时候,我才能够带着一束白花去凭吊。他会原谅我的迟到,明白我是多么胆小。即使我已经从一种生活渡到另一种生活,从一个梦渡到另一个梦,我还是没法登临那片让我肝肠寸断的土地。

可是,我现在怎么忍心拒绝一个垂死的人的邀约呢?

25

“去看看吧,也许你已经可以承受。”回家的路上,杜卫平说。

我茫然地走着。

“克服恐惧,最好的方法便是面对。”他继续说。

“斐济是我的魔咒,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说。

“也许什么也没发生呢。”

然后,他问我:

“不去的话,你会后悔吗?”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无法断然说不。

“你想去的,你只是怯场。”他了解地说。

我感激地朝他微笑。是的,两年来,我既害怕也想念,无数次想过要直奔那个地方,却一次又一次怯场了。我还是宁愿跟她隔着永不相见的距离。

“我唯一担心的,只有一件事情。”他说。

“什么事?”我诧异地望着他。

“那里应该没什么东西好吃,你那么贪嘴,怎么办?”

我笑了:“我可以吃面包树的花,我一直想知道是什么味道的。我带一些回来给你尝尝。”

他朝我微笑,好像有些话想说又始终没有说。

26

出发的那天,杜卫平帮我把行李拿到楼下去。风仍然是刺骨的寒冷,我们戴着一样的颈巾等车。

“别忘了帮我喂鱼。”我说。

“放心吧,我不会饿死它们的。”他说。

搬去和他一起住的那天,也是他帮我拿行李的,只是,那一次的行李比较多,那天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韩漾山。

“我会比葛米儿早一点回来的,我要考试。”我说。

“有时间温习吗?”

“时间是有的,只是没有你这张人肉穴位图。幸好,这次考的不是穴位,是药理。”

“有想过行医吗?”

“我?连你都不肯做我的白老鼠。”

他笑笑:“说不定你将来会进步。”

“我只是想多学一点东西,生命太短暂了。我不想我的墓志铭上写着,这个人只会吃。”

他笑了:“如果葛米儿要在自己的歌声中离开,我也该在餐桌上告别。”

“我呢,我只是想死得优雅一点,我的墓志铭或者可以写:她活着的时候虽然不算优雅,但是死得满有仪态。”

他咯咯地笑了,说:“等你回来,我们可以开始策划普罗旺斯之旅。”

“又是吃?”我笑笑。

他朝我微笑,然后,那个笑容消失了,他说:“我和漾山分手了。”

我默然。

停了半晌,我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最近的事,但是,这个想法在大家心中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了。”

“嗯。”我点点头。

我们谈话中的停顿好像变得愈来愈长,到了最后,我们唯一听到的,是彼此的呼吸声,这声音使我们意识到某种我们从前不敢正视的东西正慢慢地漂来。

27

葛米儿的助手开车来到,葛米儿坐在后面,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衣,杜卫平帮我把行李箱放在车上。

我上了车,葛米儿调低车窗,调皮地跟杜卫平说:“我会照顾她的。”

他腼腆地笑笑。

车子驶离他身边,我回过头去跟他挥手说再见,直到他在我视野中消失。

我本来要出发去一个哀伤的地方,可是,这一刻,一股幸福的浪潮却席卷了我。上车之前,我多么想和他拥抱?他好像也准备好用一个怀抱来代替离别的叮咛。可是,我却怯场了。

第四章最美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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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方文便是走这条路线去斐济的。

我和葛米儿先从香港到奥克兰,然后在奥克兰转飞斐济维提岛。葛米儿一家就住在维提岛的南第市,是个旅游胜地。

在往南第的班机上,葛米儿挨着我的肩膀酣睡。这么长的旅程,对一个病人来说,不免有点艰难。

望着她,我想起刚刚和林方文分手的时候,我曾经悄悄走到她的房子外面偷看她,在她身上凭吊我和林方文的爱情。谁又会想到,今天竟是她领着我去凭吊林方文?人生的万件事情,为什么好像彼此模仿,而我们只能以复杂的心情去迎接?

2

我为葛米儿盖好被子,用一个软枕垫住她的头,起来去拿些饮料。一位新西兰籍的空姐躲在咖啡机旁边看书,我无意中瞥见那本书的作者正是林日提到的那个SaiBaba。

“你也是他的信徒吗?”我问她。

“早阵子有位中国籍的乘客坐这班机去南第,她跟我们谈了很多SaiBaba的事情,我觉得很有兴趣,所以买了他的书。”她说。

“那位乘客长的什么样子?”

“她很瘦小,皮肤比较黑,长发,穿着印度沙龙,约莫三十出头。”她想我描述。

“你记得她的名字吗?”

“她姓林的,是你朋友吗?”

我点点头,怀着满腹疑团回到自己的座位里。空姐遇到林日的那天,正是她离开香港的第二天,她跟我说要回去印度,为什么却是去斐济?

3

飞机在南第国际机场徐徐降落,我终于来到这片土地了,从一个冬天退回到夏天。在没有四季,长年酷暑的国度里,悲伤好像也是不搭调的,大家都是来度假,来寻找快乐的。跟我同机的,便有一队专程来潜水的香港人。

葛米儿的家人都来了,她爸爸、妈妈,三个姐姐和三个姐夫,一家人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长得很像,都是高高瘦瘦,皮肤黝黑。他们一看到葛米儿,便涌上去揽着她。九个人揽在一起,看上去像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开始时是笑,然后是哭,接着又笑。他们分享着重逢的喜悦,却又为即将来临的诀别而呜咽,而我,变成一只鹅似的,仰头望着这棵家庭树,知道自己来对了。我陪她走了这一程,把她送回去家人的坏抱里,在数不清的年月之后,我还会记得这令我流泪的一幕。

4

宁静的夜夹杂着各种昆虫的叫声,我在陌生的床上翻来覆去,唯有拿出笔记本温习,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葛米儿就睡在隔壁房间,她三个姐姐都来了,这四姊妹,时而大笑,时而低声啜泣,未来几天,也许都会是这样。

我们害怕的,也许不是死亡,而是肉身的痛苦和告别的难舍。

5

海边有一家潜水店。我早上来到,已经有一队人刚刚上船,准备出发。

“有没有去贝卡礁湖的船?”我问店员。

“已经满了。”他说。

“有另外一班吗?”

那个戴着耳环的斐济大男孩说:“一天只有一班,你明天再来吧。”

“就是准备出发的那一班吗?”

“是的。”

“能让我挤上去吗?”

“我们不可以这样做的。”他微笑拒绝。

6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清早,再去那家潜水店。

“有去贝卡礁湖的船吗?”我问昨天那个戴耳环的斐济大男孩。

“有的,还有两个位。”然后,他说,“麻烦你,我要看看你的潜水牌照。”

我愣住了,说:“我没有潜水牌照。”

“那对不起,我们不能让没有潜水牌照的人上船。”

“我不是去潜水,我只是去看看。我可以照样付钱的。”我说。

他再一次用微笑拒绝我:“我们只接受往那里潜水的乘客,这是潜水团。”

就在那一刻,一对外籍男女走进来,出示他们的潜水牌照,要了最后的两个位子。

我埋怨他:“你昨天没说要有潜水牌照。”

“我没想过你没有。”他无辜地说。

“算了吧。”我知道怪他也没有用。

“我们有一些初学班,年或者可以参加。”他说。

“是去贝卡礁湖的吗?”

“我们不会带初学者到那里。这附近也有许多漂亮的潜水地点,你是有特别原因要去那儿吗?”

“你记不记得,大约两年前,有一个从香港来的中国男人,是在这里上船到贝卡礁湖去的?”我问。

他笑笑:“对不起,我才来了一年。”

我满怀失望的离开那家小店。有那么一刻,我甚至痛恨自己不会潜水,我至少也该弄一张假的潜水牌照。

7

“这么早,你到哪里去了?”葛米儿站在房子外面,问归来的我。

“我想去贝卡礁湖那边,但是,我没有潜水牌照,他们不让我上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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