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第六十三章 风起(1 / 1)
李世民中毒,李建成实在是急火攻心,对挡路者下手根本没有轻重。程咬金挨了他一推,尚且瘸了好几天,魏征已经四十有六,不是什么年轻人了,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被李建成推了一把,直接被推得伤筋断骨,不得不告病在家,没有落下残疾,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就在魏征缺席的时候,朝堂上的情势急转直下。
东宫毒酒事件以后,李建成和李世民似乎都失去了继续在人前装兄友弟恭的耐心,太子和秦王终于撕破脸,两个人从朝堂上到私下里都明争暗斗不休。朝廷内外都预感到太子和秦王之间必定总有一天会一决胜负,于是纷纷急着站队,拿自己的命运做赌注来进行一场豪赌。
政事找李建成,军事找李世民,李渊其实早已被两个长子架成了傀儡,只是空挂着皇帝的头衔,现在唯一的权力就是选择谁为继承人,而看着两个儿子争皇位,几乎成了他的一大乐趣。李渊已经认定李建成是最适合的大唐皇帝,甚至想过也别把皇位拽到驾崩,不如早点退位,坐在太上皇的位置上享享清福,只是头疼于李建成一心要把皇位让给李世民,根本没有想做皇帝的意思。就像零食要有人抢才会觉得滋味特别好,皇位也要有人抢,才会显得格外珍贵。现在有个咄咄逼人的李世民,李建成终于明白自己身为皇长子的责任了。尽管现在上朝时要听太子派和秦王派的大臣斗嘴,下朝后还会有官员私下里来拉拢李渊,想为自己的主子增加问鼎皇位的筹码,甚至晚上临幸后宫时还要听嫔妃的枕边风,看到李建成终于开始不择手段地“上进”,李渊还是非常高兴。
要说比李渊还高兴的人,恐怕就是李元吉了。
李建成不是不能打仗,只是贵为太子,不宜轻易以身涉险,才会导致军权落到李世民手里,让李世民功高震主,以至于朝堂上会出现改立李世民为太子的声音。现在李元吉的第一要务,就是帮大哥把兵权夺回来。
为了打压李世民的气焰,李元吉几次存心去□□挑衅,可惜他的天分实在是及不上两个天神下凡的哥哥,甚至都不需要李世民动手,李元吉就每次都被天策府诸将弄得下不了台,而李世民从来不曾放过嘲笑他的机会,让李元吉更加痛恨李世民。
幸好很快报仇的机会就来了。
武德九年,突厥来犯,边关告急。李建成不宜上战场,李渊不想让李世民再立军功增加声望、威胁到李建成的地位,于是令李元吉为帅,领军御敌,而李元吉一开口就要李世民手下的尉迟恭、程咬金、秦琼等人随他出征,听他指挥。这样一来,李世民就彻底被架空成了光杆司令,而李建成的长林军一直在长安待命,即使李元吉不在,他也很容易对李世民痛下杀手。至于仗打完以后,这些随李元吉出征的人还回不回得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死个把将校,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图穷匕见,太子和秦王之间的战争终于全面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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掖庭宫内灯火摇曳,照得长孙无忌、侯君集、尉迟恭等人的脸阴晴不定,让秦琼感觉仿佛置身于一群鬼魅之中。尽管知道太子和秦王之间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听到李世民要他做的事,秦琼还是吃了一惊。
“秦王殿下,太子和齐王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同胞兄弟?”长孙无忌冷笑,“秦将军你忘了吗?是太子先不顾兄弟情谊,下毒谋害秦王。幸好秦王殿下受上天保佑,恰逢孙思邈孙神医入宫,才捡回一条命。都已经被逼迫到如此地步,秦王殿下要是还不反抗,难道就等着被太子和齐王害死吗?”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秦琼清清楚楚地记得李世民中毒时李建成焦急的模样,那是多好的演技都装不出来的,“秦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秦王殿下还不知道吗?”
秦琼指望李世民能回心转意,可是李世民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等他说完了,回答他的话甚至比眼神更冷:“秦将军,我不是问你该不该,而是问你做不做。”
话说到这份上,也就是说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秦琼沉默了很久,最后垂下眼,拜伏在地:“臣已经老迈,难堪重任,还望秦王殿下见谅。”他只是个武将,口笨舌拙,没法劝李世民回头。但他还有良心,就算会因此失宠,他也绝做不出助纣为虐的事。
“好,很好。”李世民把冷酷的眼睛转向程咬金,“程将军,你呢?”
“叔宝不干,我也不干。”程咬金跪在秦琼身边,“秦王,我的年纪比叔宝小不了多少,也老了……”
“你个黑胖子什么时候成了软蛋?”尉迟恭愤愤不平。李世民提出计划时,尉迟恭就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和兄弟们大干一场,没想到秦琼和程咬金都临阵退缩。
“软蛋就软蛋,反正我就是不干!”程咬金毫不退让。
“你个死胖子……”
“够了!”李世民喝住程咬金和尉迟恭,“徐军师,你呢?哦,不对,父皇早已赐你李姓,应该叫‘李军师’。”
已经改名为李世绩的徐世绩听出李世民是在提醒他既然已经受了李家如此大的恩惠,就别想和秦琼、程咬金一样置身事外,但还是忍不住要说:“秦王殿下,臣有一事想不明白,还请秦王殿下赐教。”
“说。”
“以臣对太子殿下的了解,凭太子殿下的心机和手段,如果想杀一个人,这个人怎么会有命怀疑到要杀他的是太子?”李世绩说完,便退到秦琼和程咬金身边,“臣言尽于此。”
长孙无忌带着□□的几个文官费尽口舌,才说服李世民夺嫡篡位,要是李世绩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孙无忌的野心也将付诸东流。可是面对李世绩的质问,长孙无忌一句狡辩都想不出来。
“很好,看来我这□□里面还有不少太子的人。”幸好李世民早已下定决心,丝毫不为之所动,“来人,把秦叔宝、程咬金、李世绩及其家眷全部□□起来。敬德!”
“臣在。”尉迟恭连忙出列。
“去给我把房玄龄、杜如晦招来。”李世民解下贴身的佩刀扔给尉迟恭,“要是他们不肯来,把他们的脑袋捎回来就行了。”
尉迟恭领命而去,秦琼、程咬金、李世绩也被掖庭宫的侍卫“请”出去软禁起来。
“我连累你们了。”秦琼觉得很对不起程咬金和李世绩。李世民吩咐尉迟恭对房玄龄和杜如晦不从就杀,其实也是警告秦琼、程咬金、李世绩,既然让他们知道了这么重要的事,就算不灭他们的口,他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如今天下太平,只剩突厥一个威胁,李世民也开始倚重能治国的文臣多过能打仗的武将,一旦连突厥这个威胁都消失,武将们就会彻底失去价值,要想以后的日子过得好些,最好的办法就是趁自己还被主子需要的时候多立功,以后就算被晾在一边,也能靠以前的功劳衣食无忧。眼前就是个立大功一劳永逸的机会,可是秦琼哪怕明知道拒绝李世民的要求会毁了自己的前程,也无法违背自己的良知。所幸他有个深明大义的贤妻,李蓉蓉一定能体谅他的一片苦心,只是无故连累程咬金和李世绩以及他们的家眷,实在是让他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程咬金一掌拍在秦琼肩上,“咱们兄弟向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不了这官咱们不做了,还是回老家种地去。”
“我觉得你现在急流勇退,才是明智之举。”李世绩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不论此事是成是败,以后秦王必定追悔莫及。现在我们置身事外,以后他想推卸责任,也推不到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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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在即,李元吉在兵部大堂处理好兵力配置、粮草器械、进军路线和攻防策略等事务时,已经是三更了。不过他一点也不觉得累。李建成在东宫为他准备了践行宴,而且是亲自下厨,一想到大哥终于愿意为他做饭,李元吉的脚步就愉快得要飞起来。
曾几何时,逼李建成下厨是李世民的专利,而李元吉要是也想像他一样“不懂事”,换来的往往是二哥“丑人多作怪”的嘲笑,而大哥对他似乎总带着一种对陌生人的客气,从来不会像护着二哥一样护着他。现在李建成终于也肯为他下厨,是不是意味着总有一天,大哥也会完完整整地属于他?李元吉相信一定会有这么一天,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因为丑陋的长相,甚至被自己的生身父母排斥,李元吉的性格一直很孤僻,就连唯一善待他的大哥也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二哥身上。其他小孩围着父母撒娇的时候,李元吉只能找个阴暗的角落躲起来,一脸羡慕地在旁边看。现在他有了大哥的宠爱,再也不需要羡慕别人了。十九岁的李元吉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失去的童年,跨入东宫的大门后,就几乎是一路蹦跶着去找李建成,直到跪在李建成面前的人也抬起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才手忙脚乱地端回大唐王爷的架子:“大哥,有客人?”
那人听到这话,连忙低下头保持跪拜的姿势,而李元吉看清了他的衣服,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眼前居然不过是个看门的守将。让个看大门的看到李元吉一个王爷走路还蹦蹦跳跳也罢了,他居然还把个看门小卒当成太子的客人,这下丢人实在是丢到姥姥家了。
李建成示意李元吉在旁边坐下,撩起摆在眼前的金银珠宝看了看:“常何,这就是秦王送给你的东西?”
常何?这人是玄武门守将常何?难怪李建成对他那么客气。玄武门是从东宫入朝的必经之路,简直可以说李建成的安全就系在这个小小的守门人身上,在这样的关键时刻,自然要把他牢牢地拉在自己一边。
“是。”常何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秦王以小人的妻儿相逼,小人不敢不收,但小人的心还是向着太子殿下。”
李建成的唇边绽开一抹清雅的笑:“常何,孤往日里待你如何?”
“太子殿下对小人全家恩重如山,小人纵然粉身碎骨,也难报其万一。”常何不是溜须拍马,而是肺腑之言。就算李建成叫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以前在常何看来,住在东宫的太子不过是个高不可攀的皇亲国戚,而他看守玄武门,不过是为了领一份薪饷养活妻儿老母,两个人的关系仅限于此,直到有一次常何的老母在半夜发急病。当天常何正轮到值夜,不在家,常何的老婆是个没主意的人,看到婆婆犯病,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抱着两岁多的儿子常斌进宫去找常何。听到母亲犯病,常何也急了,把孩子交给其他守城门的兄弟暂时代为照顾一下,自己溜号和老婆赶紧去找大夫。
两口子陪着大夫忙了一夜,老娘的病情才稳定下来。送走大夫后,常何以为只要回玄武门去接回儿子,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瞒过自己站岗时溜号的事,却没想到玄武门一群当兵的大老爷们根本不会照顾小孩,常斌四更时起来上了一次厕所,就一直没回来。
一听说常斌失踪,常何的冷汗就直往下淌。想不到老娘刚救回来,儿子又丢了,更要命的是如果这小兔崽子跑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闯下什么祸来,常何一家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偏偏就在常何心乱如麻的时候,东宫的执事公公来找他,说太子殿下召见。
看来最坏的预感要成真了。常何跟着执事公公去见李建成,每一步都走得像赴刑场,想不到还没看到太子,就看到常斌和李建成的幼子汝南王李承明抱着个蹴鞠玩得不亦乐乎,而李建成找他,只是想让他帮忙查查突然冒出来的常斌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孩。
事到如今,还是坦白从宽,常斌一见他就抱着他的腿叫“爹爹”,常何只能实话实说。李建成却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他把常斌领回去,只因为溜号罚了他半个月的薪饷,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常何如蒙大赦,因此没注意到李建成的声音里都透着浓浓的倦意。
只扣了半个月薪饷,就平平安安地领回了儿子,常何已经感觉是劫后余生,想不到李建成感念他擅离职守是为了照顾母亲,孝心可感,回头又让御医去给他母亲看病。李承明还和常斌玩上瘾了,要“常叔叔以后再带斌斌来玩”。
李承明和常斌两个小屁孩都是两岁多一点的年纪,不懂那么多尊卑之分,可两个孩子的爹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一个不过是个看城门的守将。常何担心常斌不知轻重,得罪了汝南王,可是汝南王有令,他也不敢不从,只能安慰自己现在常斌和李承明搞好关系,以后或许能弄到个一官半职,再给李承明的奶娘送了份厚礼,让她照顾着点自己的儿子,别让他闯祸。想不到奶娘听了他的话,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太子要是在乎这点小事,常何早就被满门抄斩了。
从奶娘那儿问清了前因后果,常何几乎吓得趴下——原来常何夫妇把常斌扔在玄武门的哨岗,常斌起夜后迷了路,一直跑到东宫里面,看到周围都是黑魆魆的一片,像是有妖怪,吓得大哭,把太子和太子妃都吵醒。这么个小屁孩当然不会是刺客,可是整个东宫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常斌年纪太小,根本说不清楚自己的爹娘是谁,原本就又困又累又怕,一下子看到那么多人围着他,更是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哭,后来看到李建成,干脆就赖在他身上不放了。
太子殿下天生就是特别招小孩喜欢的特质,常斌抱着他叫“爹爹”,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裤管,李建成总不能半夜里把才这么点大的孩子赶出去,于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在太子的寝殿过了一夜,害得太子妃只能去女儿昭阳公主的寝宫里将就了一晚上。而且奶娘亲耳听到常斌一直哭闹不停,太子就抱着他哄到五更,第二天执事公公去叫太子起床,就看到小家伙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大床,被子上还有尿渍,而太子只能打地铺,一大早还得强打精神去上朝。常斌倒是睡得很开心,第二天还跟着东宫的小皇子小公主们蹭了一顿御厨做的早餐,然后和汝南王一起玩到常何来接他。
奶娘直感慨常何运气好,遇到太子和太子妃都是那么好的人,如果落到别人手里,直接把常斌砍了都算是客气的。常何也被儿子的大胆吓得灵魂出窍,只求这小兔崽子别再惹祸,不料常斌第一次进宫,回家时就把李承明的蹴鞠一起带了回来,之后每次进宫,都会或多或少地把李承明的玩具带回家——李建成和郑蕙兰一直教育儿女要照顾弟妹,于是最小的李承明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好不容易在最近荣升为哥哥,唯一的弟弟李成义才刚满月,根本接受不了李承明的宠爱,害得李承明爱心泛滥,却无处发泄。常斌比李承明小半个月,李承明终于找到了发泄他泛滥的爱心的对象,于是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汝南王宫都送给他。不过这些在小康人家看起来简直价值连城的礼物常何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收下的,不顾儿子哭闹,立刻把他带回来的东西再打包送回去还给李建成。面对诚惶诚恐的常何,李建成有些好笑,说那些都是汝南王赏赐的,要还就还给他,而李承明看到他送给常斌的东西又被退了回来,以为是常斌要和他绝交,哭得比常斌还伤心。于是常何只能不胜惶恐地收下汝南王的赏赐,期待哪天能报答李建成的大恩大德。
如今太子和秦王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尉迟恭带着金银珠宝来送给常何,常何就知道秦王打算动手了。面对凶神恶煞的尉迟恭,常何不敢不收,但是收下后就立刻全部送来给李建成,表明自己的立场。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在玄武门设了埋伏,还送了钱来贿赂小人。小人该怎么做?”
“你把钱收下了,做得很好。”李建成把手中把玩的金锭扔回盘子里,“孤已经做好一切准备,你只要按照秦王的吩咐做就行了,至于这些钱,就当是秦王替孤赏你的。”
“按照秦王说的做?”常何以为自己听错了。太子上朝,可以带府兵,但是府兵不能进玄武门。李世民在玄武门设伏,布置给常何的任务就是在李建成和李元吉走进玄武门以后关闭城门,把东宫的府兵关在门外,李世民好对落单的李建成和李元吉痛下杀手。如果常何真的按照李世民说得做,李建成岂不是任人宰割?
“秦王殿下咄咄逼人,但毕竟为大唐立过赫赫军功。大唐秦王声名在外,在百姓中也颇受爱戴,要是他不犯下点严重的错误,孤就急着杀他,岂不是要落个嫉妒兄弟、残害手足的恶名?”李建成轻笑,“而且秦王身边的谋士也不少,你要是不关门,让他品出了异样,他怎么会乖乖地往孤的陷阱里跳呢?”
李建成的微笑和往常一样温柔美丽,可是此时常何被他温暖的微笑冻得一个激灵:“小人明白。”
“还有,”李建成叫住准备离去的常何,“替孤带个话给魏征魏洗马,就说‘天下为重’。”
“小人记住了。”
等到常何走后,李元吉立刻凑到李建成身边:“大哥,这到底是……”
李建成竖起一根青葱玉指按在嘴唇上:“你二哥掌握兵权,就连我这东宫里都有一部分护卫是从天策府来的,小心隔墙有耳。”接着又叫来心腹的执事公公,让他把看到常何来过的人都处理掉。
李元吉连忙压低声音:“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你二哥去父皇面前嚼舌根,说我们YIN乱后宫的事吗?”
“切,他才YIN乱我的嫔妃。”李元吉嗤之以鼻,“谁不知道大哥你是因为孝顺,所以父皇的妃嫔都向着你,他居然编得出那么离谱的谣言。不过父子没有隔夜仇,明天上朝去向父皇解释清楚就行了。”
“他当然也知道没人会相信,只是父皇好面子,宫里出了这样的谣言,我们总得去向父皇解释一下。”
李元吉也接到了李渊的传召:“解释就解释。父皇一直都更偏爱你,我们难道还怕了他?”
“你还是没听懂。”李建成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二哥的目的仅仅是逼我明早进宫,然后在玄武门设伏杀我。我死后,他就成了皇长子,到时候就算父皇不喜欢他,木已成舟,除了立他为太子以外,父皇别无选择。”
“所以呢?”李元吉怎么听都觉得情况对李建成大大的不妙。
“所以功劳再高,也抵不上谋害太子的罪名。”一抹轻柔的微笑犹如洁白无瑕的花瓣在李建成的唇边绽开,“原本我还担心他名声太高,怎么找借口除掉他,想不到他自己送上门来。我们要是不好好地利用一下,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二哥的良苦用心?”
“哦……”难怪李建成突然把长林军调走,其实恐怕是早已埋伏在了玄武门,就等着李世民自投罗网。李元吉还纳闷魏征怎么会仅仅被李建成推了一把,就告病假在家里躺了那么多天,原来是装病去帮李建成暗中布置,李建成让常何带给他的“天下为重”应该就是暗号。
“饿了吧?”李建成站起身,“先去吃饭。”
小宴设在东宫的后花园里,几样小炒,一壶薄酒,还有月光下谪仙般的大哥,李元吉还没喝酒便醉了。
“大哥,你看那李世民飞扬跋扈,刚愎自用,还奸污我的王妃,我想想都气。还是父皇英明,把他的文武帮凶都赶出了□□,现在他的精锐兵马和将领也都掌握在我的手中……哈哈哈……我已经握有天策府的兵将,掌握数万兵马,李世民已经成了孤家寡人,只是个空头王爷……他玩弄我的王妃,我就要玩死他的精兵。我还要他的狗命!”
李建成不答话,继续给李元吉倒酒。
“大哥,还是你神机妙算。”李元吉已经彻底醉了,“你知道吗?我原本还怕我不在的时候他欺负你,就想后天率军出征、他到昆明池为我践行的时候杀他,然后向父皇声称他是急病而死,想不到我是白担心。还是大哥你高明啊!秦王设伏谋杀太子未遂被诛,这下我们也不用编什么借口,就能要了他的狗命,还让天下人都唾弃这假仁假义的秦王,然后就是大哥你登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哈哈哈……”
李建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连忙垂下眼来掩饰:“元吉,你醉了。”
“我没醉!”李元吉嘴上喊着“没醉”,人却是干脆躺倒在了李建成身上,睁着一双朦胧醉眼看他,“大哥,你真美,你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会发光。”
“你还能看到我身上的光晕?”
李元吉点头:“这是神光,对吗?二哥身上也有一层光,你也看得到吧?血红血红的光,让人看了就觉得不舒服。”
白鲤位列仙班,身上自然带有神光,这是神仙身份的证明,象征着在他背后有天上诸神做靠山,所以白鲤虽然是个没有法力的挂名神仙,也没有妖怪敢刁难他。可红莲还在渡劫,他身上的依然是妖气。李建成以为姜尚在李元吉身上养的小鬼只能让他拥有阴阳眼,想不到他也能分辨出仙和妖。
“大哥,邪不胜正,妖怪一定敌不过神仙的对不对?”李元吉睡在李建成的膝盖上,继续说着醉话,“明天,等过了明天,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大哥,明天我们一起入朝见父皇,我要亲手取了李世民的狗命……”
“对,过了明天,我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李建成任由李元吉拿他的膝盖当枕头,直到他睡着了,才轻轻叹出一口气,“对不起,元吉,身上带着神光的,其实未必就是好人。”
天上的明月倒映在酒杯里,琥珀色的酒在月光下的照耀下,似乎带上了一点不该有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