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桃夭(1 / 1)
荣庆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九日,细雪。
子余因抗旨拒婚,被罚跪在前殿外,思过自省。
燕王独自在寝殿中休息,命人在朝阳正殿外增加了守卫,为的就是不叫任何人前来替他求情。
徐昭仪缓步走在后宫的回廊里,表情静默,身后依旧跟着含佩,手里提着红漆木食盒,此时正缓缓的朝皇帝寝宫而去。
映宸自打晌午得知了子余被罚后,就一直坐立难安,正在屋内踱步,忽见秋荷匆匆跑了进来,道:“小姐,昭仪娘娘命人送东西来了。”
“徐昭仪?”映宸不解其意,遂微微蹙眉:“叫他进来吧。”
随后,一个略显面生的宫人走了进来,跪于她跟前,双手捧着一个细长的盒子,里面盛放的竟是一幅画卷。
“这是。。。”映宸越发疑惑,不由问道。
那宫人也不抬头,只恭敬地答道:“昭仪娘娘传话说,太子妃一看便知。”
闻言,黄鹂上前一步,与秋荷一齐将画卷展开,映宸细细望着画卷里的人物,竟不由一怔。
“哎呀,这不是小姐么。”
黄鹂瞧着那画中之人,身披猩红斗篷,玉手轻抚红梅树枝,正用鼻子轻嗅梅香,神情体态十分细腻逼真,倒较真人别无两样。
一旁的空白处,还填有两行工整小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落款处有一草书签名,旁边一个大红方印,分明刻着‘慕容子余’四个字。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呢,我记得今年咱们还未去过梅园啊。”
黄鹂还在兀自纳闷,但见秋荷对她摇了摇头,遂转眼看向映宸。
“原来那日亭中之人却是你了。。。”
映宸回想着当日初入燕宫之时,携黄鹂、含卉二人来到梅园赏梅,隐约间觉得,有一白色身影亦在园中,还以为是前来送书的平安,却不曾想,那人竟是子余。如今见到了这幅画,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又想起素日子余对自己的情谊,竟不由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小姐这是怎么了?”
黄鹂见状,连忙上前替她拭泪,不料映宸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微微颤抖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未曾出口。随即一个转身,大步就朝门外跑了出去。
似是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反应,黄鹂愣在当场,任由手中丝帕滑落在地,秋荷见她呆住,连忙推了一把,道:“别发呆了,快去看看小姐吧。”
映宸飞快来至夏月殿门前,但见宫门禁闭,也顾不得洪安等人的劝阻,用尽了力气敲门。
“开门,快点开门。”随即,啪啪之声不绝。
门外的守卫听见叫门声十分急促,以为有何大事,皆不敢怠慢,立即将门打开。谁知,就在门开的一瞬间,一个素色身影闪身而出,身后还跟着洪安、汪晖二人相继追逐而去。
领头的侍卫听见屋里有人大喊‘小姐’,方回过神来,又见黄鹂、秋荷等人也要破门而出,随即命人拦下,派了一名守卫前去春华殿禀报皇后。
“小姐,您慢点。”
方才一路混乱,汪晖早已不见了踪影,洪安担心映宸,并未多想,虽紧跟其身后,却不敢出手阻拦,只得关切的嘱咐道:“雪天路滑,您当心脚下啊。”
映宸此刻心中只想着子余,往日竟是自己负了他,如今这等天气,想来他的身子定是受不住的,遂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不一会儿,二人已来至前殿,但见一个白色身影,默然跪在雪地里,天色渐暗,到越发显得清冷孤寂起来。
见此情形,映宸脚步一缓,慢慢来至那人跟前,用略微温热的手掌,轻轻贴与他的脸颊之上。
子余因在雪地里跪了半天,体力有些不支,遂阖了眼凝神,忽觉脸颊一阵温热,便慢慢睁眼去瞧,看到眼前之人衣着单薄,不由嘴角一扬,轻笑道:“果然是跪的太久了,都开始产生幻觉了。”
说完,又再次阖上双眼。
“冷么?”
映宸听到他的话,心里仿佛针扎一般的难过,方才脑中的千言万语,此刻到了嘴边,都只化作了如此简单的两个字。
闻声,子余再次睁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握住脸颊上略显冰凉的手,道:“真的是你?”
映宸也不言语,以同样的目光回视着他,末了轻轻的点了点头。
百感交集间,子余微一用力,把她整个人拉入怀中,随即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包裹住,头贴近她的耳边,心疼道:“你真傻,天气这么冷,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呜哇。。。”
仿佛释放出了无穷的压力,映宸就这样依偎在他怀里,哭的像个孩子一般,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