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释怀(1 / 1)
剧剧组在大剧院拍一些演奏和颁奖礼的戏份。
头两天请了很多群众演员,坐满整个会场,紧赶慢赶地拍完了几个颁奖典礼和演唱会人声鼎沸的镜头。
第三天拍几场主要的演出,因为有了之前的镜头可供剪辑,不再需要群众演员。偌大的观众席,只坐了我们几个主要演员,显得空空荡荡。
悠扬激越的琴声像吹进来的风,鼓满了空旷的会场。舞台上一束纯白的光打在关卓宇的身上,黑白的琴键像被施了魔法的咒语,跟随他灵活的指尖此起彼落。他的神情专注而自若,嘴角似有若无地上扬,是一个不易察觉的自信的弧度。
恍恍间有了错觉。那些错落灵动的音符,那个穿着整齐的衬衫打着领带的翩翩少年,那个举手投足里散发着优雅和自信的王者,分明就是那一夜在琴房里看到的爸爸的影像,如此鲜活而生动。
“关卓宇真是出色,简直太像了。”秦远凑在我的耳边,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啊,是啊,”我沉浸在动人的旋律和熟悉的画面里,怔怔地点头,“我也没有想到他可以做得这么好。”
他的刻苦,我是知道的。约定一起练琴后的很多个晚上,他整夜整夜地留在琴房里。那段日子我暂住在公司,夜里离开琴房去休息室的时候,他依旧不知疲倦地弹着同一支曲子。他在音乐上有着过人的天赋,可是他付出的努力,却比任何人都要多。
也许只有能够长期忍受孤独并且不断付出的人,才会被赐予天王的光环和荣耀。我想,爸爸应该就是如此。关卓宇亦然。
最后的音符幽幽缭绕,零落的掌声响起来,在空荡的会场里显得单薄,却诚恳。
关卓宇从舞台上一跃而下。
“很棒!”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工作中的王叔叔是不苟言笑的,这样的肯定,已是莫大的赞许。
卓宇解开领带,助理跑过去把水递给他,他摇了摇头,径直向坐在他们后面几排的我走过来。
“怎么样?表现合格了吧?”
“呃……”我从座位上站起来,轻轻蹙起眉头,看到他紧张起来的样子,扑哧一笑,“这还需要问吗?几乎完美了!”
他并不似我想象的那样兴奋,只是浅浅一笑:“那总算没有白练了。”
“这样的表演,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秦远站起来说。
他礼貌地回之一笑,又对我说:“还要多谢你的帮忙,要不今晚你录完歌请你吃宵夜吧?”
卓宇本是无心,在秦远面前,我却感到心虚,一时哑然。
秦远敏锐地觉察到我的尴尬,适时地说:“我先过去跟导演说几句话。”
卓宇看着他走开,玩味地说:“好像有点我不知道的事情嘛。”
“什么呀,”我仓促地带过话题,“今晚我不去EAMI,也没空吃饭了。”
“哦,约了他吗?”他的目光往秦远的方向瞟了瞟。
“你怎么这么八卦呀!”我小声埋怨道。
“如果我为别人做了挡箭牌,我应该有权知道吧?”他戏谑地说。
“没有没有,今晚一凡哥来帮我收拾屋子,前两天搬过去,都没时间整理,箱子都还没打开过。”
“你和他没事了?”
“没有啊,到现在都还没谈起过,倒是跟姐姐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我踌躇着,心生一念,“要不晚上你也一起来吧?反正你今天的戏份拍完也不用练琴了。”
“我才不来呢!”他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你别老拿我当挡箭牌,反正你们一起工作,早晚也要面对的。”
“嘁,不帮忙拉倒,再说了,我哪有‘老’拿你当挡箭牌,你以为我这么愿意天天跟你一起上头条啊!”
“好好,是我高攀了,尊贵的黎若希小姐,你家哪天收拾好记得请我去做客,不过收拾屋子啊、做电灯泡啊之类的差事,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你!……”
收工的时候,一凡哥准时来接我。在浸满了暮色的车里,两个人都很沉默。
我想我们应该有很多东西需要交谈。一些话哽在我的喉咙里,似乎是在等待一个倾吐的时机,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一样。
他把车停在车库里,我们一前一后走进大楼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彼此连目光都不碰触,像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在漫长人生的几秒钟里,分享过彼此陌生的气息。
我们至少有十几年共同的记忆,现在却仿佛变得微不足道。一个两败俱伤的真相,轻易地击溃了十几年的情谊,我为此感到沮丧。
他给我找的房子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是宽敞而精致的两居室,在二十楼,窗外是华灯初上的壮观景致。房子装修得干净而简洁,客厅摆着一架红木色的钢琴。
我在房间里,把衣服从箱子里一件件拿出来挂进橱里,走出房门的时候,客厅已经被装点得很温馨。空的CD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CD,有古典音乐,流行歌曲,还有好莱坞大片和欧洲的文艺电影,大都还未拆封。墙上有大幅的我的照片,钢琴、CD架、立式音箱上也都摆放了我钟爱的欧式相框。
拿起CD架上的相框,里面摆的是年初一次杂志拍摄的照片,黑白色调,侧脸,眼眸微垂,沉静而忧伤,很爱的一张。
温暖像潮水一样,在内心激烈地涌动。
相识的十几年里,就是这样的温暖,令我心生眷恋,而今却因为对方无法回报自己的深情而产生怨怼,并选择一味地回避。在这一刻,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不成熟。
不是每一次感情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否则就不会有一次次的擦身而过,但多年来陪伴着自己的这份温暖,已经足够去感激和珍惜。
“一凡哥,谢谢你,我很喜欢。”我扬了扬手里的相框。
“喜欢就好,”他的笑容是欣慰的,“时间紧,就买了这些,你还想要什么,下次我再带过来。”
“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你选的这张照片,是我最喜欢的。”
“还有什么要我帮忙收拾的吗?”
“过几天电影的国内部分杀青,我想请大家来这里吃饭,把姐姐他们也叫来,你觉得好吗?”
“……嗯,”他顿了顿说,“好吧,到时候我从民歌餐厅里带点新鲜的食材过来。”
“好啊,真是的,每次都麻烦你。”
“客气什么,你要我做什么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一凡哥,对不起,之前我对你的态度那么差。”
他一愣,面露愧疚:“这一句‘对不起’,只会是我欠你的。”
“我已经跟姐姐聊过,也想通了,我不会再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虽然现在还没完全放下,但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我希望我们之间还能像从前一样亲近。”
他用力地点头:“在我心里,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如果……你想和姐姐在一起,我也会试着去接受的。”
他的笑容变得牵强,眼里掠过惆怅:“我在若莎心里,永远都和爱情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