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孕（1 / 1）

建元四年八月中，武帝大兴土木，扩修上林苑。

开工之际，宫里召请法师举办了三天三夜的盛大宴会，以求得一番大吉大利的好兆头，城内也到处是鼓乐之声，朝臣和各地诸侯都进献了奇珍异宝、名马和美人，普天同欢。

不久之后，便是中秋节了。

中秋之夜，因窦太后老迈不适，长乐宫的家宴草草便结束了，从长乐宫出来，皎洁的月光已遍洒大地，我让素心领着乳母先行回宫，慢慢踱到永巷，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独自坐在一块凸起的青石上。碧阴阴的林荫之上，是湛蓝的天空，一颗孤悬着的圆月，柔光盈盈。

风在夜色里四处游荡，沉郁清冷，暗夜下的九重宫阙广阔而浩渺。

风吹竹影，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倚竹向我微笑。

竹影婆娑，晃晃看不真切，是皇上？还是贺哥哥？

待仔细复看之时，哪里有什么人影？

我想，任何一个眼见的人都会讥笑我的痴騃罢？刚刚的宴上，皇上频频举杯间，已经暗示今夜会宿在中宫！！

而且，双十年华的我，已经是一位母亲了，而且是一位宫里的母亲！！

我，竟然还想着年轻懵懂时的情事，想着悸动时分的情郎！！

多么可笑又是多么糊涂！！

摸出怀中的短箫，出自平阳府名家之手，玉制的萧身散发着冷冷的光晕，微微启唇，就可以听见那这穿石遏云的悲凉声音。

林中灯火全无，我独自坐在青石一角，鬼使神差般的，吹起了记忆中的《汉宫秋》。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

………“

两年了，我没有再吹过这枝箫。现在再次吹来，尽是如此的熟悉。

清冷的箫曲在永巷的深红宫墙里恣肆地流淌着，夜空上，中秋之月是如此圆，如此明亮，如此皎洁。

我默默地吹着，声音渐渐呜咽。

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倒影在地上的影子，高大、魁梧、潇洒不羁。绿阴绵绵的竹林中，渗下无数粼粼碎碎的皎洁月光。

我的心狂跳起来，是皇上！！皇上竟然来了！！

“子夫，是你吗？”身后的他问道。

我猛然转身见礼，声音丝丝惊喜中带着微微的诧异：“皇上，您怎么来了？”

皇上沉默了，过得很久，他将脸扬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林上的圆月，沉声说道：“路过，听到箫声，便来了！”

身边，竹叶的轻响中，夹着我不匀的呼吸声，似乎也是满腹心事，迟疑了片刻：“那，皇后那边。。？”我轻轻的问道。

“子夫。”他低低的吟唤，“给朕再吹一曲吧！”

清风缓缓吹动我的长发，带着我温婉的箫声，我没有停，一路吹到最后，声调绵远悠长，荡气回肠。

竹外的风渐寒，我习惯性地缩了缩肩。皇上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宽大的外氅，披在我的身上，那种熟悉的体温立刻包绕了我。

“去青鸾宫吧”他浅笑，眼里含着温柔。

“诺。”我羞涩地冲他轻笑，此刻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欣喜。

………

天刚凉下来的时候，素心对我说：“夫人，您怎么又瘦了呢？又是两个月不见月水了，生完公主后连番调理，还以为已经调理过来了，怎么这刚一入秋，就又连着月信不至呢？”

“不碍事的，想是要入冬了，寒气重。”靠在铺满锦云丝绸的软榻上，怀中的妍儿正随手拨弄我腕上的一串玛瑙手珣，我懒懒的说。

等到小腹已明显隆起，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竟然又有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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