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谗言(1 / 1)
后院之中,流言是传的最快的。阿芒姑娘抬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后院的每个角落。后院的女人都是依靠主子的宠爱为生的,听到这个消息,有震惊的、有泛酸的、有羡慕的,唯独没有真心为阿芒欢喜的。不过,也许阿芒真能一飞冲天、产下麟儿呢,所以不管姬妾们心里怎么想,还是都齐齐到了阿芒的小院去恭贺她。
缠枝和莲蔓两姐妹到了小院的时候,老远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院子里乌泱泱地挤了一大群人。大家见到她姐妹二人来了,积威之下,赶忙给二人让了条道,还有那一起狭促的,就等着她姐俩挑事,好在一旁看好戏呢。
屋子里,阿芒坐在炕上,身上盖着薄毯,拿着一个精美的黄铜手炉,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看得两姐妹眼热。本来跟阿芒住得近的小桃花和细眉打横坐在炕沿上的,缠枝走上去去,拨了拨小桃花的肩膀,二人就赶忙识趣地让开位子,给两姐妹落座了。
“听说姐姐有了身孕,又抬了姨娘,我姐妹二人特来贺喜的。”说着拿出一个乌木盒子,打开显出一对猫眼石耳坠,呈到阿芒面前。
莲蔓马上配合姐姐,说道:“阿芒姐姐,这可是稀世的宝贝,是老爷去年在姐姐生辰,特特赏给我姐姐的,这种一模一样大的猫儿眼,可是不多见。”
众人都盯着猫眼石看,啧啧称奇,缠枝傲视群芳,心里得意极了。阿芒咬着嘴唇,心里想,这两姐妹屡次刁难自己,今天是自己的好日子,还故意拿着名贵的猫眼石来现眼,分明是想告诉自己,她姐妹二人在老爷心里也有一席之地,让自己不要太得意。她心里有气,面上也是淡淡的,看得缠枝两姐妹更是有气。
缠枝眼珠子一转,又说道:“姐姐抬了姨娘,眼看着就要搬到承恩堂去了吧,这对耳坠子,就是将来戴到太太面前也不逊色的。”
这是笑话阿芒有姨娘的名分,却没有姨娘之实,还跟她们一起混在后院里。众人听出她言语中讽刺之意,纷纷低声哄笑起来,好好的场面登时乱了,最后还是老太太新近给阿芒的陈妈妈出来说了话,众人这才散去了。
经此一事,再有人来阿芒这里串门,陈妈妈就主动给她挡了。阿芒年轻好动,每每想去至善园转转,或是去小繁星赏赏景,也都被陈妈妈以月份尚小,唯恐胎未坐稳为理由拒绝了。弄得阿芒天天跟四喜抱怨,见了崔老爷也是叫闷。
恭礼听了好笑,“陈妈妈说得是正理,你要是觉得闷,后院里转转,或是寻相熟的姐妹们说说话不就是了。”
“她们…她们哪里”阿芒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算了,以后再说吧。”
恭礼是什么人,阿芒有事不愿意告诉他,一眼就看了穿,回头问了刘妈妈,自然知道了其他姬妾为着阿芒没有搬去承恩堂而笑话他。心里有气,心想,大家越是看不惯,他还偏偏就要抬举阿芒。
隔了两日去看阿芒的时候,告诉她,“你且等等,如今胎儿尚未坐稳,等过了三个月,你就搬去承恩堂住去。”
阿芒惊讶道:“这如何使得,太太还未开口呢。”
被她这样一激,恭礼不悦道:“你老爷太做不得主吗?让你搬你就搬!”
“人家还不是怕为了自身,惹得老爷太太生了嫌隙……”阿芒见好就收,撒起娇来。
“我的乖乖,知道你好!你搬了去,我每日看你也能少走些路,这后院实在是太远了。”
“哎呦,我的老爷,人家都嫌自家宅子小呢,谁不乐意住个大宅子,”说着横了恭礼一眼,“就只有老爷,身在福中不知福!”
两人说了会话,恭礼自回前院不提。
阿芒每日被陈妈妈看得像坐牢一样,这一日,好不容易用熬燕窝粥的借口把陈妈妈支开了,阿芒赶忙吩咐四喜,陪着她出去溜溜。
四喜想到陈妈妈严肃的脸,心里直打鼓,连声道不敢不敢,劝阿芒道:“姨娘还是在屋里歇着吧,就是要出去走走,也还是先跟陈妈妈说一声的好。”
阿芒起了性子,骂她道:“你倒是谁的丫鬟,要陈妈妈是你主子,你今个起就服侍她去,我也不敢用你了!”
四喜见她动了气,只得依了她,不过好歹劝着,只是在后院的院落里走一走,别到园子里去耍。
阿芒有了身孕后,脾气是越来越大的,别人越是拦着的,她就越是想干,四喜不是不让她出去嘛,好呀,她就要在后院里面转悠个够。
阿芒带着四喜绕啊绕,最后自己都有点走迷了,走到一处从没来过的偏僻小院前头,四喜看周围荒凉,心里害怕,劝阿芒说,“姨娘,咱们回屋去吧。”
阿芒看着周边草都没了脚,周围静悄悄的,心里也有点发毛,点点头,就想回去。
“哈哈,姨娘?我许久不出门了,还不曾知道这府里又有了新姨娘了。”
突然起来的声音,吓了阿芒主仆一大跳,阿芒猛地将头转向了声音来源,差点闪到了腰。四喜顾不上怕,赶紧上前扶住道:“姨娘小心身子!”
“哎呦,这是有了身孕了呀!”只见一个身影从墙角的阴影了渐渐走出来,阿芒主仆这才看见,原来是个妇人在那,最初是站在小院角门那里的。她穿得还算体面,面容也算姣好,只是眉间深深的几道纹路显出了苦相,头发也有些星星点点的斑白了。
阿芒大着胆问她:“姐姐是谁?怎么从来不曾见过?”
这妇人一见她问,笑了起来,“我是谁?”她语带浓浓的嘲讽,“我与你一样,也是老爷的姨娘呢……”
“什么?”阿芒惊讶道,“怎么从不曾见过姐姐?”
“哈哈,你别不信。你不曾见过我,那是你入府的年月不长,我都进府八年多了,当年可是一进门就封的姨娘,正儿八经的贵妾。你看看我现在,还不是这幅模样……”
这妇人正是当年事败的杨氏,当年太宗回京后,杨氏就被挪到个偏远的院子,自生自灭去了,这是府里的大忌讳,谁也不敢提的,平日里大家也都离这小院远远的,经年累月的,大家都快忘了这么个人了,这几年新入府的姬妾都不知道杨氏是谁。
阿芒听了杨氏的话,禁不住问道,“那姐姐你,又怎么会如此呢?”
杨氏露出沉思的面容,缓缓说道,“你不知道我,我姓杨,原是宫里贵妃娘娘的姐姐,圣上亲封的虢国夫人,与了老爷做二房的。想当年……当年我与老爷也曾有过恩爱的时光,我也曾经与你一样,怀过孩子”,她阴沉沉的目光转向阿芒的肚子,吓得阿芒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杨氏一笑,又接着说道:“我的孩儿生下来,本来该是国公府的继承人的,可是他没福,最终掉了,老爷也恼了我,再不见我了。喏,你看,我就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事关己身,阿芒忍不住问道,“姐姐的孩子,是如何掉的?可是其他姬人嫉妒,害了姐姐?”
“她们?她们哪里有这样的手腕与本事,好妹妹,我是看你与我当年那样像,可以告诉你有个防备,不过若是入得你耳,你可决不能告诉他人去。”
“姐姐放心,妹子清楚的。”
“那好,你附耳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阿芒松开四喜的手,立刻走了前去,只听杨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们的夫人,都说是位贤良人,可你看,这后院这么多年只有大小姐一个孩子,当年我的身子莫名其妙没了,还惹怒了老爷,妹妹想想啊,这最后是谁得了利?”
阿芒的手都凉透了,被杨氏话里的意思吓得全身直打颤。照这么说,竟是夫人使出的手段害了杨姐姐,自己马上还要搬去承恩堂,那不是去自投罗网吗?这下可如何是好,自己要好好筹谋筹谋,一定要护着自己和孩子。
见阿芒听进去了,杨氏拍拍她的手,妩媚一笑,说句“妹妹得闲再来与我说话”,就转身回去了。杨氏心中得意,“崔恭礼,你狠心打掉了我的儿子,我也要让你家宅不宁,就让你的宠妾与你的贤妻斗个昏天黑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