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看的清楚,是巴吉先挥刀斩你,你还手杀了他只能说他技不如人,草原之上,老狗就是野狼的食物,弱肉强食,天经地义。”
南诏特使不知道怎么接口,只好喏喏一声:“多谢赞普。”
“不急着谢,我还没说完。”赞普笑了笑,站起身来看着南诏的特使:“金帐勇士之中,巴吉其实是个怕死的人,从来不去行险做生死相搏,所以经常被其他人嘲笑。但是私下里我是知道的,巴吉不是怕死,他是怕争强斗狠伤残或是死了就不能追随我护卫我,所以,他宁可低调甚至懦弱的避开所有能避免的纷争。”赞普盯着南诏特使的脸,声音突然一冷:“会盟之前巴吉因为堵截唐童刺客已经重伤,为什么还会突然向你挥刀?”
“刺客?”南诏特使一怔,看着赞普的眼睛诚恳的说:“在下并不知道。”
“那你知道巴吉冲向你之时喊的是什么吗?”赞普的身躯立在雨中,伟岸非常。
南诏特使心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恕在下并不熟悉吐蕃语。”
“用汉话来说,就是‘死吧,刺客’。”赞普看着南诏特使,身上发出让人不敢正视的压迫气息:“虽然当时我被巴吉挡住了,但是我从后面还是看到巴吉挑飞了一支箭,我原本以为那是你攥住的羽箭,但是我发觉巴吉的心口居然还有一支。那这凭空出现的羽箭,是不是就是巴吉向你动手的原因呢?”
“赞普误会了!”南诏特使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但是又不知从何处开始分辨:“确实有一支羽箭从我身边掠过,在下拦住第一支箭已经倾尽全力,第二支箭去势缓慢,我想赞普身边高手如云,必然无碍,只是不知道这样会落的这般误会。”
“赞普。”一个吐蕃将军跪在地上,双手捧上一架残破的琴:“已经查明刺客是于高台刺杀,只留下这个残破的乐器。守职的士兵说,是狼牙卫范将军带了一个人上了高台,那人身上只有琴没有兵器。士兵畏惧范将军,未敢搜身,想必武器是范将军带进高台的。中间范将军命高台所有值守的士兵撤离,不肯撤离的士兵还被扇了一个耳光。现在范将军尸体在高台之上,想来是失手之后畏罪服毒自尽了。”
赞普皱眉听着,恶狠狠的骂了句:“安禄山这个狼崽子,被唐童喂了几块肉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安心做狗了么!”然后赞普瞪着南诏特使,冷笑一声:“果然,相比吐蕃,你们还是更贴近唐童!”
“赞普!”南诏特使一下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宇文逸之心下了然,原来这就是唐翊尘计划下的刺杀!无论是范将军,还是七弦五音,甚至是作为刺杀目标的赞普都只不过是他掩饰用的棋子。真正的刺杀只怕是以南诏特使为弓,巴吉为箭,击破的是吐蕃和南诏甚至安禄山之间脆弱的联系。
知道这一层,唐翊尘具体怎么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想必之前也有很多棋子在塑造这个虚假真相,然后取得巴吉的信任,一个烙印在心底的虚假情报被那看上去没头没脑的一箭引发……好一个天罗之主!好一个明杀暗刺!
赞普看看南诏特使,面无表情,突然转头看想宇文逸之,面色和煦善意:“这位英雄,你又什么人?”
“明教弟子宇文逸之,奉陆教主之命特来向赞普送达一封书信。”宇文逸之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着的小小包裹,恭敬的递到赞普面前。
赞普点点头接过来,然后拍拍宇文逸之的肩膀。从肩膀抬起的一瞬间,赞普猛地一挥手。马嘶声,马蹄声,刀出鞘的声音从宇文逸之身侧急速掠过。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映出南诏特使苍白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醉步惺忪人似癫,卧枕黄沙笑九天。挥竹叶舞逗金龙,开坛香飘馋神仙。扪虱放荡闹市里,俯仰不羁水云间。随手摘下星和月,送往龙宫换酒钱。”
一群小乞丐用竹棒敲着手上各式各样的酒坛,排着队唱着歌谣穿行在闹市的街道。一辆马车迎着小乞丐们缓缓驶过,车帘从侧面撩开,又从容放下。
“这首歌谣倒像是墨先生的手笔。”李泌坐在马车里靠着软榻,手指缓缓移开车窗的帘子。他看看面前坐着的人,那人衣着朴素,一顶斗笠将自己的面容遮的严严实实:“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那人恭谨的低头回答:“墨先生自从将公子从纯阳迎回之后,就回到万花谷,一连三天闭门不出。不过以墨先生的能力,要是想无声无息去到哪里做些什么,只怕也不是骆某能够掌握的。”
“这倒也是。”李泌点点头,然后随手拿起身边的一卷书:“子逾,最近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么?”
骆子逾想了想,轻轻开口:“这些天江湖中传闻最广的是两件事。一是当今天罗之主荆白依刺杀公子未遂,和恋人双双殉情华山,现在已经陆续有仰慕之人前往其衣冠冢进行祭奠了。”骆子逾顿了顿继续说:“二是江南禅宗弟子南宫萌,连夜不休奔赴千里赶到浩气盟向七星中的天玑翟季真送达一封书信。书信之中却是几百个天策将士的姓名,浩气盟前往接应的途中,查出这群将士却是被杨国忠派人阴谋算计了。虽然死无对证,但是杨国忠还是被圣上狠狠教训了一顿,气焰收敛了许多。”
“南宫萌,那位大师很有意思。原来当时他行色匆匆,就是为了送这样一封信,出尘却不失侠义,果然无愧浩气二字。”李泌轻轻颔首,然后叹了口气:“这是可惜了那些天策勇士,他们的牺牲却只不过换来对奸相的一顿斥责。虽然名字尽数被录入在案,但是这些热血丹心记录在青史之时,只怕不过是某年某月伤亡几许的一个数字罢了。”
骆子逾不置可否,看看李泌:“公子。”
李泌似是猛然惊醒,有些惭愧的苦笑下:“忍不住犯了书生脾气,让子逾见笑了。不知道,塞外可有消息传来。”
“前几日吐蕃赞普遭遇刺杀,据传是安禄山和南诏联手而为。赞普得忠勇卫士舍命相救,幸免遇难。激愤之下,号令麾下将南诏使团尽数诛杀,从此和南诏势不两立。”骆子逾不急不缓的说:“至于安禄山驻留在吐蕃的狼牙卫,或被斩杀或被驱赶。赞普怒火之下,将安禄山送来的五车各色珠宝连同狼牙卫的尸体悉数坑埋在遇刺的地点。一时间,凡是和安禄山有瓜葛的人或物无不遭遇灭顶之灾,唯有安禄山送给赞普的五十名美女在劫难中幸免。”
“哦?”李泌饶有兴致的沉思了片刻,然后轻轻开口:“赞普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并非如此,赞普之所以不杀,是因为有人开口求情。”骆子逾察觉到李泌问询的眼神,继续娓娓道来:“那人名叫宇文逸之,是西域明教弟子。适逢赞普遇刺,宇文逸之奋力相救,让赞普感念于心。赞普下令诛杀那些歌女舞女之时,这个宇文逸之出面劝谏,赞普也觉得这些女子原本无辜,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一股脑赏给了这个护卫有功的明教弟子。”
“这个明教弟子,倒也有些意思。想当年明教犯我大唐天威,被天策府光明寺一役悉数剿杀,想不到这些年在西域居然也渐渐恢复了气候。子逾,明教和大唐关系特殊,难保没有复仇之念,今后有劳多多注意明教的消息。”李泌看看闷不做声的骆子逾,知道他已然铭记在心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李泌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街景,知道差不多就要到东宫了,犹豫一下,向骆子逾发问:“没有唐翊尘和旷修的消息么?”
“没有。”骆子逾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然后又摇摇头。
“这样啊……”李泌也不多话,放下手中的帘子。他深吸一口气,靠在软榻上一言不发。心中念头百转,猛然间突然冒出一个小道姑的影子。
马车稳稳停下,骆子逾起身,聊起马车门帘:“公子,到了。”
李泌唇角上扬,浅浅的微笑一下:“好。”
李泌走下车来,抬头看看天上的云,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和自在。他一改平日除尘儒雅的姿态,在阳光下缓缓伸个懒腰。
那个小姑娘,现在在做什么呢?
“阿嚏!”曦和跟在柳一枚身后,冷不丁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
柳一枚皱眉看看她,长安城虽然不如华山那么冷,但是她单薄的道袍倒是很容易着凉的样子:“着凉了吧,怎么不穿你原来的那身衣服呢?”
“才不要,这可是东宫的御用裁缝剪裁的呢!”曦和冲柳一枚吐吐舌头扮个鬼脸,然后转个圈看着柳一枚:“好看吗?”
柳一枚看看曦和那个赖皮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师父和于真人都让你出门在外要听我的话,不过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想把你送回纯阳宫去。”
“别啊,好不容易能出来,才不要回去。”曦和讨饶的拉拉柳一枚的袖子。
“既然你不想回纯阳宫,那和我去一趟藏剑山庄吧。”柳一枚回望一眼长安城的城门,牵着马慢悠悠的走在前面,怀里是那封已经泛黄的信。
“去那里做什么?”曦和诧异的问。
“有些事情让我很在意。”柳一枚皱皱眉头,那封信和墨留香指掌间的茧子成了他挥之不去的疑惑,于睿那含含糊糊的说辞也不能解释清楚。虽然藏剑山庄之行势在必然,不过,还是不要让小和和知道那位墨医生的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