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女子斩钉截铁的说,然后抬头看了看黯然的道士,声音又转温和:“不过老天眷顾你,那一枪没有击伤任何脏器,而且这昆仑冰雪中,也不易感染什么铁毒,不然,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毒姐,我们离恶人谷还有多远。”姜听雨取过身边的剑,轻轻的抽出一段,又缓缓的把剑插回去。
“倒不是很远,不过现在大雪封山路不好走,估计你伤好了以后,四五个时辰就能到。”女子看了道士一眼,皱皱眉头:“我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如果你现在这个样子出门乱动,我以女娲之名保证你活不过半个时辰!”
“这样啊……”姜听雨摸了摸怀中的那封信:“我还真是没用啊,承诺的事情多半是做不到了,几百条人命只怕断送在我手里。”
“蠢羊宫的道士还是这个德行,真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女子嗅了嗅那只羊腿,微微摇摇头,又继续放在火上炙烤:“明明已经尽力了,却总要把自己放在拯救世人的云端,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然后不断的自责悔恨。道家的清净无为让你们当草吃了?我那个师父是这样,你也这样……那个死水一潭的地方,不知道现在小和和是不是也被变成了这样。”
“不,我不是在自命不凡,只是觉得自己武功低微,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成。”少年抱着剑,黯然的低着头。
女子看着消沉的姜听雨,想了想笑着说:“别难过,武功不好这本就不是你的错,怨就怨蠢羊宫一群蠢羊只知道空谈大道,没交给你什么本事。你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说什么‘赶下山’‘卓师父’什么的,是卓疯子把你撵下山的吧?也好,蠢羊宫不会教育,我来雕琢你这块美玉,小咩,你干脆离开蠢羊宫跟为师去五仙教吧,师父一定把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你……”
“纯阳宫不是蠢羊宫……我也不叫小咩。”少年道士轻声打断了女子的话,放在膝盖上的拳头一点点的握紧。
“我叫你小咩,你叫我毒姐不是挺好的么?”女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听雨。
“姜听雨!我叫姜听雨!”姜听雨深吸一口气,正气凛然的看着女子:“纯阳宫金虚弟子,卓凤鸣门下,太虚剑宗姜听雨。”
女子平静的看着突然暴怒起来的小道士,眼神中多了些复杂的东西。
“我确实被师父赶下山来,几乎逐出师门。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前的我平日明里暗里也没少说师父师门的坏话,但今时今日历经生死一线,我倒下去的时候,没有想到我还能活下来,那时候师父的音容笑貌浮在面前挥之不去,纵然是怒目责骂也分外让人怀念。”姜听雨摩挲着古朴的剑鞘:“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的本事高绝我毫不怀疑,你若肯收我为徒加以指点,也是我天大的荣幸……但是让我背离师门,我万万做不到。”
女子看着少年,带着一丝揶揄的口吻:“现在你不恨自己武功低微一事无成了?”
“武功低微如何,壮志难酬又如何?纵然身死殉道,我亦无悔无怨,初心不改!”姜听雨猛然抬头却发觉女子唇角流露出狡黠的笑意,一腔浩然热血的气势好似冰雪入炉般瞬间化为乌有。少年愣愣的看着女子,脸上渐渐浮上一层淡淡的羞色:“毒姐,你……你是故意激我?”
女子随意的理了理被山风吹散乱的鬓角,手腕上的银铃在风中泠泠作响,发出悦耳的声音:“也不全是,你确实是纯阳宫的一只小蠢羊。算了,放你这样一只小羊去恶人谷乱晃,整不好就被谁捉去刷火锅了呢。喏,给你。”
女子把散发着香味的羊腿递到少年道士面前,姜听雨的接过来,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你也算是我徒弟了。”女子拆解着蛤蟆身上系着的金辔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看年轻的道士:“平时想叫毒姐叫毒姐,但出门总不能连师父的名字也不知道啊,记住啊,我叫……”
一阵风夹杂着雪花钻进山洞,把篝火摇曳的晃动不停。急速游走过的风带着呼啸,连同着拂动响起一阵悦耳的银铃声几乎将女子的声音湮没。瞬间暗下去的光线模糊了所有的形状,一抹紫一抹蓝就如同雾影般印刻在墙壁上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马骏人杰
夕阳完完全全的沉了下去,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唧唧喳喳的从林间慌乱的四散飞起,一抹赤色的影子裹起一阵旋风呼啸着从林间掠过。
白昼残存的光芒驱散了林间阴影给予的伪装,一人一马一前一后穿过草木,从被惊扰的有些喧闹的树林中冲出,跃步上了官道。
赤若焰火的骏马突然长嘶一声,舞动着前蹄人立在官道上,然后绕着几乎累趴在地上的青年耀武扬威的踱着碎步。青年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路边,一下瘫靠在树干上,然后冲马儿轻轻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燎……燎原,不……不比了,你……你赢……赢了。”
马儿灵慧异常能通人言,闻声便安静下来,乖巧的靠近过去用头蹭蹭青年的衣袂,温驯之态和适才的狂野跋扈截然两样。
青年倚靠着树干调息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他坐在地上,轻轻抚了抚凑过来的马儿,然后振了振衣袖,恭恭敬敬的向马儿作了一揖:“燎原小友的轻功好生了得,半里之内在下尚可先你一步,半里之外全然不是你的敌手,就算是换林间窄道,也一样落败,我柳一枚佩服之极啊。”
马儿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主人自说自话的在那里哈哈大笑。柳一枚招招手,让马儿靠的更近些,然后从马儿身上驮着的褡裢中抓出一把草料。
柳一枚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几颗紫色的干草来。马儿见状欢快的打个响鼻,然后馋兮兮的看着那几颗散发着奇香的紫色干草。还不等那几颗干草完全混在草料中,就急不可耐的把嘴凑过来,差点咬到了主人的手。
“燎原!”柳一枚又好气又好笑,不轻不重的砸了一下马头:“发现自从你认识了小和和,就学会偷懒贪嘴,主人我每日熏陶你的书墨礼节倒是给我忘得一干二净!”
马儿自顾自地咀嚼着,把头偏向一边。柳一枚把手贴在锦缎似的皮毛上,一丝丝温热连同着心脏的跳动从指间传递过来:“慢点吃,孙师父要是知道我把他尽心炼制用以益气活血的紫荆藤偷偷喂给你吃,估计少不了要罚我面壁思过了。”
柳一枚拉着鞍鞯垂下的束带借力站了起来,抬头回顾四周,苦笑着拍拍马的脊背:“燎原,这次我们好像玩儿过头了,这一跑可就跑到华山山下了。”
“看天色,今天回谷里有点太晚了,要不我们上纯阳宫蹭顿饭吃?”柳一枚翻身骑上赤红如火的骏马,轻笼缰绳,指了指不远处山间那亮起的零星灯火:“再说,也有些许日子没有见到小和和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她?”
马儿闻声欢快的长嘶一声,利落的甩开四蹄绝尘而去。本来想慢悠悠的散步过去,不料马儿太过神骏,在崎岖的山道上轻车熟路的跃步奔驰。不知道是今天玩儿的太过兴奋,还是适才的紫荆藤让马儿精力溢出,一路上风驰电掣全然不觉疲倦。山风越来越寒,坐在疾奔的马儿身上更觉得冷冽如刀,刮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柳一枚索性闭上眼睛,只是紧紧抱住座驾的脖子任它狂奔,再不去看那层叠不断的险象,只是安静的听着马蹄跺地的悦耳节奏和那盘旋在耳侧的疾风呼啸。
耳边一声长嘶,再听不到急促的马蹄和空洞的风声。柳一枚缓缓睁开眼睛,已然到了纯阳宫的山门。他跳下马来,缓缓牵着爱骏向山门内走去。身上的衣服早在和燎原赛跑的时候就已经汗津津的,潮湿的衣服被凌冽的山风拂过,带来一种难以抵御的刺骨寒意。饶是柳一枚内功深厚,经这么一折腾也感觉怕是着了些风寒。
“回去少不得要煎碗小柴胡汤了。”柳一枚揉揉鼻子,感觉有种想打喷嚏的感觉,回头望去,看着自己的马儿嘲弄似的歪着头盯着自己看,然后气不打往一处来:“还不是因为你!信不信我回去煎完药把药渣混在草料里喂给你?”
马儿高傲的把头甩到一边不理不睬,气的柳一枚牙痒痒。
“何人在此?”两名纯阳弟子从大殿内飘然而出,握剑警戒着问。
“万花谷杏林弟子柳一枚路过华山,特来叨扰。”柳一枚阵阵衣袖,谦恭洒脱的向守山弟子施了一礼。
“柳少侠?光线昏暗,恕在下一时眼拙。”一位纯阳弟子认出了柳一枚,收起剑来向柳一枚还施一礼:“不巧宫中出了些事故,故而大家都有些紧张,适才无礼,多有得罪。”
“哦,宫中出了些事故?”柳一枚眉头一皱,看了看那位弟子。
“有贼人在宫中四处点火,大概是趁乱行窃。”那位弟子顿了顿继续说:“着火的地方都是不怎么要紧的所在,金虚真人已经带领弟子平息了火势,清虚真人说贼人四处纵火是掩人耳目另有图谋,让我们在宫中巡查小心戒备。”
“哦,是这样。”虽然不知道来人意欲如何,但是有卓凤鸣统领弟子,加上于睿的谋划,想必纯阳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柳一枚略一沉吟,又问道:“那其他三位真人呢?”
“掌门云游在外不在宫中,灵虚和紫虚两位真人已经赶往炼丹房查看了。”
柳一枚暗暗发笑,玉虚真人李忘生不在宫中,竟然是纯阳五子末席的卓凤鸣和于睿一个女子支撑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