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半窗故纸,雨打无声(1 / 1)
莫辛没有理会惊愣的青年,自己眼中已是迷雾一片,那衣着分明是在落瑛谷时她所穿的。
那背景哪里是京城,根本是落瑛谷的那片梅林,她去过梅林两次,一次到梅林就是为“偶遇”宫离月,还特地在那日起了个早,同他神色自若的逛了一遍。
事实证明,她的功力果然是远远不如的,他不会因为一点点不安就屁颠的去找她讨心安,只有她会。
这画上愉悦轻松的美人自然不会是那时的自己,因为她和他各怀鬼胎。
另一次则是同着公子无衣,她是除了在墨阳面前挫败外是在外人面前能完全占上风的人,她的无赖和尖利的口舌总能让人无法招架,公子无衣无疑是受她荼毒的其中一人。
她那时正摘他的花,还玩笑说他夜夜笙歌,失了所谓处子素手。他虽然无奈而心痛也无可奈何让她奚落了个遍,她那时是真的愉悦的,全心全意的只在当时。
墨阳不是和墨琊在一起在门前等她吗,为何知道她和公子无衣在一起,还画的如此传神,他手上功夫是好,她承认,但要画的那样细腻若不是观测许久根本不可能,他一直在不远处?
莫辛迷惘了,她就是知道这是墨阳画的,“洛”的画风不是谁都可以模仿的,不然他的画也不会一直风靡。
这幅画一见便知是模仿的,但也胜在功底算是深厚,临摹的虽然有些粗糙,大致神韵也未给她破坏的很过。
她不知道,当时的他是用什么心情给她画下的这幅画。
“喂,回神啊,喂。”青年的手用力的在她面前挥舞了两下,不满道,“你在想什么啊,这么出神,我叫你叫了几十遍了。”
“哦,你叫我做什么?”莫辛神色有些淡。
青年的脸又变回了小心翼翼的样子,“你,不是莫辛吧。”
千万告诉他不是啊,莫辛明明是仙人一样的温柔女子,怎么可能一眨眼就成了一个斯文的公子了呢?她的头发也不是白色的,画上的这个可是清清楚楚的是白色的头发啊。一个温柔美丽贤淑的女子难道会穿男装吗?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太幻灭了。
莫辛看着他小心翼翼生怕她承认了的样子,不觉笑了笑,“我可不是她。”的确,她不是书中的那个悲惨加悲愤的“莫辛。”
“所以,你这张画是假的哦,估计是你管人家讨的时候,别人只是顺手临摹了一个人敷衍你呢,只是不巧的我和那人有点相似就是了。”这样的理由听着勉强而牵强,但给那青年就够了,因为他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就算是骗我,你也千万别说你是她!!”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青年如释重负的抹了抹额上的冷汗,手上却仍小心翼翼的将画收了起来。
“那之后的书是还没出来吗?就写到墨阳和莫辛回城?”
“不是啊,墨阳回京城之后和相国闹了个不欢而散,然后,墨歌为了莫辛重新争取大将军的职位啊。”青年眼中满是激动之色,仿佛恨不能亲临现场,“相国却是极力反对,说墨歌居心不轨,两人在朝堂之上口舌激战,斗的是风生水起啊。”
“墨歌怎么就又是为了莫辛?相国又为什么阻拦?”莫辛冷静的问道。
可惜此时青年满心满眼都沉浸在小说中的当时无法自拔,根本没想过她是什么心思,兀自兴致勃勃的道,“哎呀,你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哦,真是,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怪人?前面都说了啊,墨歌是为了不让莫辛为难,怕伤了手足之情才忍痛舍弃她的,心里自然是对她爱意是半点不减的啊。一听她有难马上就出来了,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啊。”
“哦,对哦,你肯定不知道莫辛为什么又出事了,对,因为她是女主嘛,女主无磨难我们有什么看头是不是?不过磨难太多当然也是不好的,只是之后一直没有再出下一期了,我急啊。”
“你还没说她出了什么事。”
“对哦,好像是墨阳骗她的事,书中讲的很隐晦,你看一下第一百三十八页,就是那段,墨阳夜访相国府,言语激越,隐约透露出先前用计骗得莫辛真心的事来,目的是为了扰相国心神,却不想当晚莫辛正在府中,两人相见时,莫辛怒弃而去,墨阳黯然神伤,却不敢相拦。书里这段几乎就算是一笔带过了,教我们看的是云里雾里的,都不知道墨阳是说了什么让莫辛这么伤心的决绝而去。”
莫辛脑中一阵嗡鸣声,险些眩目,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磕到了背后的书才勉强立住,面色已是刷白。
书里说的不对吗?不,相当的对,相对与第一本和第二本之前的内容,这段是最真实的事实,仿佛书写者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然而,重点也不在这,就算被人看到被人写出来,她也无所谓。
她有所谓的,是那时间。
青年说的,这书已一月有余未再出新,也就是这内容是一月前写的,而她同墨阳的那一晚,到如今不过三四日,一个月前就有人写出了她和他的矛盾和分离。
这代表了什么?莫辛只觉得手中皆是冷汗,呼吸渐滞,无意识的握手成拳,她慢慢的滑落在地,瘫坐在地。
一阵又一阵的无力和虚脱感袭来,她如今只想昏过去,昏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
“莫辛你要逃避什么。”天玑的声音平淡而冷静的传来,“昏过去也不过多一天时间,没有任何意思的。”
莫辛脸色十分难看的看了他一眼。
“莫辛……,你是莫辛?!”青年一脸青白,比莫辛更难以接受,他心目中的天女……,怎么会是个病弱似的小书生?怎么会这样,莫辛哪里管他哭丧的样子,自己已经难受的要命了。
“你不是要告诉我,其实我的命都已经被安排好了的?连别人都知道的过程只有我自己不知道,还傻子似的照着演?”
她咬紧了下唇,苍白着脸不知该如何,人生是未知的旅途时,人们才会有兴致有斗志像进迷宫一样,慢慢穿越。
而如今,是有多恐怖,她的未来,被人操持,她的人生被强加了一个作者,随意篡改。
“莫辛觉得很奇怪吗?你怕吗?”天玑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应该怕吗?我本来就没什么本事,却总是天不遂我愿,专挑我这种弱角玩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不如回京城混吃等死吧。”说到最后她竟笑了。
“妄自菲薄,”天玑摇了摇头,“你不是没本事,只是总不肯承认,把每一件发生在你身上的事都当成是人或天的故意捉弄,从来也不肯好好打理自己,留得命在就是了,也不愿就此解决。才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所以我要是直接在蓬丘上死了多好,反正老头当时想的也就是我要么死了一了百了,要么继续给他当种子。现在想了想,早知今日如此狼狈,活的这么累,当时还不如早早的死了,也落得干净。”
当时她要是死了,墨阳就不会代她落崖,她不会了悟自己的感情,为找他掘地三尺,不会跟他继续经历那么多事,也不会有之后的一系列麻烦。也就不会出现那晚的可笑事情来。
她太懒,懒到几乎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冷是热,想到墨阳,似乎连痛也懒了,也可有可无,命也不在乎了,也是可有可无,不如死了罢,清静,一了百了。
“你说如果我现在死了好不好?”莫辛认真的道,她有的是办法配出让自己没任何痛楚的死去的药来。
天玑面上一紧,她要是死了,他岂不是一切百搭?还要自己这条老命继续奔波,怎么可以?!“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莫辛。”他尽量以平缓的语气道。
“我没有冲动,天玑。”莫辛以更平静的声音回答。
“你要是能把思考怎么死的舒服一点的脑筋动在你眼前的事情上,我保证,你会轻松很多。”他略略无奈。
“什么时辰了?”莫辛平静的抬头问早已魂飞天外的青年。
“申,申时。”青年涨红了脸,有些结巴的道。
“哦,那走吧。”她继续平静的道,想站起身却发现脚早已软了,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扶着身旁的书柜,慢慢的直起了身。
仿佛之前的话都不是她说的,那些颓废临近崩溃的话语都出自另一人之口。
天玑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这不是大彻大悟,只是一时间的清明,她的性子就摆在那,注定她不会认真许久,即使危机性命。
实在不知该怎么评价这样一个人,让人又爱又恨,分明聪明绝世却也懒待万物,认真的她才是真正发光的珍珠,散漫的她则是璞玉,有着绝佳的质地却无良好的雕琢,怕是那星煜的相国就是看到了这点才不甘心的想单凭己力将她雕成美玉。
可惜,天性如此,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只是这时的她也同样让他无端的满足了,即使难得,即使短暂,她也是熠熠生辉,浅淡而成熟的气度令他心赞。
只是不知,这样的人,到底是要到什么地步才会真正发挥完全的潜力,凤凰涅盘,傲飞于世。
“书我带走了。”莫辛在书摊上留了一锭银两,直接负手出了书肆。
天玑则慢慢的跟出了门。
行近数十账,那书肆的青年忽然冲出门对着莫辛的背影大喊,“莫辛,你要加油,我们都在给你加油!”
行走的背影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而去。
青年心中忽然觉得欢喜无限,莫辛,莫辛出现在他的书肆了,莫辛留了一锭银子给他,莫辛微笑着出门。
他十分满足,再无半点先前认为的她不配“莫辛。”,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改了观,就是无端觉得莫辛是一个神奇而神秘的人,比起书中那个美好的女子,半点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