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碧落黄泉,何处再相许(1 / 1)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别人看到多难看了,爹还有客人,你就自己玩去好不好?”莫辛一行人才到前堂,就听的掌柜的好声好气的讨好着某个从他们这莫名其妙的流泪逃跑的少女。
“掌柜的,我们要的衣服呢。”莫辛坐下道。
“哎,在这里了,都在这里,客官们是要先换上一套吗?”掌柜的忙道,又转过头向那少女道,“你先自己玩去,等等爹完了再叫你好不?”
“不要,就是他们,他们自己玩都不理我。”少女泪眼涟涟的控诉着莫辛一行人。
“掌柜的把衣服送到绣阁,我们先各自换上一套吧。”后面那一句是对着墨阳他们说的,完全忽略那少女。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还这样娇纵的话她是半点不愿意搭理的。
“好的好的,各位请。”
“你看你看他们又不理我,怎么办?”少女瘪瘪嘴又要泪飙了。
“喜儿等等好吗,等等我就陪喜儿一起玩。”掌柜的朝莫辛尴尬的笑笑,安抚女儿道,随即将喜儿交给了身旁的伙计,带着几个绣娘给莫辛送衣服了。
一个堂堂云纱阁的掌柜的千金竟取个丫头似的名字,莫辛虽然好笑也依旧不多话。倒是掌柜的自己陪着不是解释开了,“我这女儿从小就身体不好,心智不全,所以养到现在也就形同□□岁的稚儿,当初就生怕她长不起才给取这么一个讨喜好养的名字的。倒是让客官们见笑了。”
“令千金竟然如此吗,真是抱歉,该好好和她讲话的。”莫辛面上惊讶道,心中却不起波澜,在她看来,傻子反倒是比世上所有人都幸福的。因为傻子不用担心明天不用担心别人,每天都高高兴兴乐呵呵的活着,不是很好吗?
“只怕客官不悦,她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左右不过留在身边一辈子。”掌柜苦笑道,已到了绣阁之前,他拱手道,“客官们请。”
莫辛点点头率自掀帘进了其间一个绣阁。墨阳亦由绣娘掀帘入了阁。红五等三人则是面上一阵挣扎,苦哈哈的进了绣阁。
莫辛动作是相当的快,迅速的褪下衣物,换上整洁的中衣,将挂着无数瓶罐的外褂重新套好,再穿上外衣,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头发散乱也不管,随随便便的就挽了一个发髻,蹑手蹑脚的晃到窗外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这么赶?莫辛用行动告诉了树枝上好奇眼色的小鸟,只见她捞出一个瓶罐用指尖挑了些药粉吞了下去,然后轻手轻脚的伏在墨阳所在绣阁的窗口上,这次怎么也不能失败。
然后她就正见着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美男宽衣图。墨阳将头上束发的玉带条放下,抽出了其间的玉簪,黑发便流泻而下,乌黑而晶亮,如瀑般美不可言。莫辛眼中赞叹之色大放,她就喜欢放了头发后的墨阳,看着更是养眼。
而后他解了洒线绣蹙金腰带,放在一边,松了手腕,开始解外衣上的结,动作缓慢而优雅,莫辛目不转睛,别说她色,虽然她是色,也是为了和他扯平嘛,她都不知道被偷看几次了。
第一件外衣,成功脱下,咦,怎么还有一件,还是白杏色的,莫辛便耐心的等着墨阳开始动手脱第二件,如今已是深秋,她穿多了很正常,她没有内力护体,但墨阳之流一向无视季节的,怎么穿这么多。只见他将窄袖摘下,脱下了第二件外衣,露出了单薄的中衣,贴合着他修长精瘦的身躯,在她看来竟是很性感的。
他转身将外衣皆放在软塌上,绣阁内都是有烧暖炕的是以满室温暖,只有莫辛在外面冷的要命,又不敢随便动。他一转身她就正见着他的背,他将中衣也脱了下来,放了玉穗。哇塞,美人的美背,莫辛恨不能将眼珠子黏在他身上,看着他又缓缓的褪下了亵衣,露出了光洁白皙的背……
如愿看到了墨阳的裸背,莫辛却神色有异,不见半点兴奋愉悦,反显出呆愣,险些忘记了呼吸,脑中空白一片,耳边也似有蜂鸣嗡嗡作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看错了,一定是她看错了,不可能,根本不可能的,墨阳怎么可能会吃那种东西,怎么可能。
她傻笑着不断反驳自己心中不断冒出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喃喃着不断说服自己,心中的震惊竟让她直接呢喃出声,墨阳何许人也,只要细微的动静就以足够惊动他,一眼瞥向了莫辛所在的木窗下,淡漠的黑眸里竟不可抑的升起了一丝惊慌,迅速披上中衣,他大步走向木窗一把打开了窗,看到了依旧保持偷窥者姿势的莫辛,她的神色平静,或者说是已惊愣出神了。他心下一沉,看着她,“为何辛辛会在这?”他依旧存着侥幸。
“我偷看你来的。”莫辛呵呵一笑,眼中依旧没有聚焦,只顺着回答他。
“那,辛辛看到了什么?”他左手紧握起,指尖嵌入掌心犹不知。
“从头看到你发现我。”她依旧正正常常的回答道。
墨阳嘴角的微笑再无法维持,黑眸中恍若被石子投中,泛起一阵涟漪,渐渐扩散,他拉起莫辛,神色恢复平静的道,“外面冷,辛辛先进来吧。”
“好。”莫辛笑笑,利落的想翻窗进来却被窗横勾了一下,栽倒在他怀里,他伸出手轻轻环住了她,感受到怀中的人儿不住的颤抖,指尖下她冰冷的体温。
他抱起她,轻轻的放在软塌上,伸手搓着她的手,低声道,“在外面很久了吧,手都冰了。”
她的手似乎怎么搓也不会暖和,他的手即使温暖却无法传递给她。莫辛坐在温暖的热炕上,身子却依旧冰冷而僵直,只看着墨阳,直直的看着。墨阳却只垂眸,专心致志的为她搓热她的双手。
墨阳将她的双脚也放在热炕上,笑道,“我给你拿条毯子来,都冻坏了。”
然而刚转身,莫辛就一把扑了上来,结结实实地抱住他,不说话,将自己贴过去,引得他一阵轻颤,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知道她不会放手。
他轻笑,“辛辛就这样舍不得吗?”
身后的人儿使劲的点头,他黑眸一瞬,随即闭上眼,再睁眼依旧清明一片,“那就不拿了。”他转过身,扶着她的肩,修长的手扒过她的头发,浅笑道,“辛辛就这么急急忙忙的出来了,头发也没有梳好。”
他却是没注意莫辛偷偷的跑了过来才会直接开始换衣服,不想被她看到了所有,他最不欲她看到的所有。
他解下她乱糟糟盘的发髻,将莲木发簪放在小矮桌上,温柔的顺着她的头发,“颜色有些深了,很好不是?很快就能和以前一样了。”
她静静的坐着,不说话,任由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我不知道原来你会盘髻。”
“后来,就会了。”
他将自己的长发用发带随意绑了一下,将她转过身背对着自己,开始仔细的替她梳理长发,轻轻叹了口气,开始道,“那日落下悬崖,我昏了半个月。”感受到手下莫辛似乎轻轻一颤,他复笑道,“昏的时候我可不知道疼不疼。”
顿了顿,他继续道,“他救了我,或者说他在等我,等我崖上摔落。”
“什么意思?”她将手埋在两腿间,焐热,却挡不住心中一阵一阵的寒意。她和墨阳都知道那个他,是相国。
“蓝庭。他早知道,拦了下来。”他早料到蓝庭被偷了《蓝氏百草》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却一边为莫辛挡住蓝庭的试探和暗杀,一边将莫辛曝露在蓝庭的眼皮底下。慢慢收着线,他也知道那日蓬丘之上史官身边的蓝衣小僮是蓝庭最新一任最神秘的家主,所以他未上蓬丘,静待蓬丘之上风起云涌。
他忠于星煜却不一定忠于明皇,所以即使知道明皇所谓祭天定然有问题,也依旧只不动声色,看皇家之中互相残杀。
他知道蓬丘之上,莫辛定然是护不住自己的,因为她以为她是安全的。
相国被推着回到了静房,转回了柜子前,依旧习惯的伸手将柜子上头的木盒拿了下来,几天未动竟就有了薄薄的灰,他伸手轻轻拂了去。再打开柜子,他竟愣了半会,随即眯起眼,“喊管家进来。”声音平静。
不一会管家就搓着手出现在了他身边,看了一眼依然开着的柜子,他就知道相国想问什么了,主动道,“是莫辛前两天托一姑娘送来的。”
他觉得相国看到这糖葫芦之后肯定会高兴的,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将糖葫芦全部拆了放在了柜子里。
相国瞥了一眼小心翼翼的管家,“去自断一臂,找人替你。”
管家脸色霎时全白了,他在相国府呆了近十年,无时无刻不是小心翼翼的服侍,自以为了解相国心理七七八八了,他该是很期待莫辛的糖葫芦的不是吗?不然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取盒子,开柜子?然而他的以为的惊喜即将害自己失去一条手臂和管家的位置。
他是了解了相国一些,却没料到相国即使期待也不会愿意被旁人看出他的心思。
“看来我是依旧太看重你了,不然怎么会教旁人也知晓了。”相国将糖纸往下压了压,复出声道,“把柜子清干净。”
“我是不知道为何他能如此笃定,蓬丘之上,你不会死,而是我替你掉落悬崖。”墨阳轻轻笑道,“或者我的心思早已路人皆知,唯有你抵死不认。”
又或者,在他看来,莫辛若是保不住自己,死了也是可以的,她若不能让他满意,活着还做什么。
莫辛沉默不语,手紧握起,原来她一直都不信墨阳,或说总是怀疑着,原来她的爱恋如此惨薄,比所有都苍白。
他将她的发细细盘起,“为你挽个石髻,这样你也可以穿男装。”将自己束发的玉簪插在她的发髻上,他又笑,“辛辛现在在自责么,我不需要的。”
“或许该说他实在是想的很久远呢,早在你我相遇时,他就已将‘宫离月’放在了落瑛谷,等着有一天我成为宫离月,很深沉的心计不是?”当他苏醒后,相国意外出现在他面前,和他谈了一个不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条件,而在他答应后直接让那成为‘宫离月’近七个月之久的男子自刎在他面前。
“我从一开始就欠了他一个人情,他用这个加上你,换‘墨阳’的消失。我答应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莫辛开口道,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知为何哑了下来。
“如果我现在仍选择不告诉你,辛辛会不会生气?”
“会。”
“那我宁愿你生气的。”好过日后再不能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