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一生最初的苍老(1 / 1)
莫辛歪着头,想着,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
哦,对。
她接住了同样往下跳的毛莫,然后腿一软,就呆呆的坐在悬崖边上。
英皇原本还是在一旁闲闲的看着,这蓬丘之祭在他看来本来就是一个笑话,既然他来了,自然是得墨阳允诺才这般轻松。然而,事情却出了偏差。
他看到莫辛被弄下悬崖,而墨阳也往下跳的时候才发现糟了,忙脸色大变的招出该隐。
该隐是药人,还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药人。
一个落月最强大的存在,没有自己的意识,生就为保护当世君王。
他永远不会受伤,除非是英皇甘心情愿。
他唯一一次被打废半边身子,在血棺中躺了大半月就是拜朱雀所赐。
英皇甘心为之所伤的女子。
该隐出手了,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莫辛皱着眉,哦,对了。
该隐用出了他的绝技,叫什么毁天诀来着,然后,死了很多人。
天上天雷劈下,山上着了火。皇帝呢,皇帝好像也死了,应该吧。唔,不记得了,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呢?对了,重要的是,她伤了英皇,可惜,没杀掉他。
既然他有该隐,为什么站在那看戏?既然他有能力杀掉皇帝,为什么弄到现在,让墨阳掉下悬崖了?既然他有该隐,为什么不早出手?为什么,为什么呵?
她抬眼看他,神色冰冷,笑了,寒彻骨。“毛莫。”她轻轻柔柔的喊了一声,毛莫只要一个眼神就知道莫辛想要做什么,柠檬绸色的小小身影一闪而没,目标正是英皇的左心房处。
墨歌一见莫辛的表情就知不妙,忙惊恐的大喊,“快闪开!”
英皇下意识的急往左偏,愣是这样速度的毛莫也只从他肋下穿过,带起一片血雾。
英皇疼的倒吸一口冷气,而用了毁天诀,盗用天雷,正恢复精力的该隐感应到危机,唰的冲近。护在英皇身边,出手就要向毛莫抓去。
毛莫一击不得,忙乖觉的往莫辛怀里去了。
莫辛缓缓的抚着它的毛发,嘴角微笑,冰冷,眼里没有笑意。
该隐却忌惮着她,虽然他没有人的意识,却有本能,本能不让他碰莫辛,那是一个危险的东西。
再然后呢?她这破身体啊,不然。
她好像掌不住,晕过去了。
再再后来,她醒了。
民间开始:听说,星煜变天了。听说新登基不足一年的皇帝上蓬丘祈福的时候,因为心不诚,心下阴暗,遭天谴。
天雷都劈下来了不是?好多人都瞧见了呢。
听说那名叫莫辛的神秘人也在蓬丘。
听说这雷是她带来的呢,她原本是天人呐。
落月皇朝和星煜皇朝签订友好条约,双方承诺通商,停战。因着落月态度的转变,另一国一城虽见星煜变天,仍有忌惮,暂未有所动作。
国内形势却不乐观。皇帝死,原本百官大半支持的墨阳坠下悬崖,生死不知。霎时人心动荡,藩王蠢蠢欲动。
墨歌作为最有威望的大将军及天皇贵胄出面处理国家大事。
墨歌揪着自己的头发,神情疲惫,胡子渣拉,竟是十分狼狈。
"七哥…"墨琊瘪瘪嘴,差点又滚下泪来。还是没找到三哥,生未见人,死未见尸。
墨歌心下也是十分难受,却又不能跟着墨琊垂泪,作为最有威望的皇族人,他必须撑着星煜!不然天下大乱,绝不是他所愿见的。
况且并未找到尸体不是吗?就至少证明还有希望。
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清楚,蓬丘有多高,那悬崖有多直,那海有多险,生还的机会几近于零。甚至连尸体……
墨歌紧紧的攥着手上的纸帛。
"七哥,莫辛她…"墨琊眼里泪渍未干,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盛着哀伤,莫辛已经把自己关在西苑里好几天了。
"她,总不是会想不开的人,时间久了…"他噎住。
他自然是不愿莫辛忘记三哥的,但莫辛。他迟疑了,她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不是吗?她从未表现的在乎,无论人还是物。
昨天那幅画让他懂得了三哥的坚持和深情。在场的人表情各异,但相同的是震惊和哀伤,唯有莫辛一人面色犹白,神色未动。
那日,若不是他顾虑着英皇的重要,拦着莫辛,莫辛这样的性子,怕是宁愿天下大乱也要拼着杀掉英皇的。
他想着那日她的眼神,不寒而栗。
她若疯狂,不管不顾的要英皇死,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是为了三哥吗?他又想到了那副画上那个容貌绝色却冷漠高傲的人,如果有心,怎么会一直带着□□面对三哥呢。
"我明天早上去看看她。"墨琊勉强道,不知为何,他十分不安。
莫辛想笑,怎么他们过来第一句话都是,想哭别忍着。
好吧,她笑不出来。却是真的不想哭,真的真的不想哭呢。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的,静静的呆着。
墨阳什么时候会走近,说,辛辛又偷懒了,躲在树上睡觉。
啊,不对呢,墨阳不会再回来了……
心突然猛的抽动了一下,疼入四肢百骸。她坐着,捂着胸口,笑了,却比哭更难看。
墨阳跳下来接住她往上抛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呢?他甚至都没有半点犹豫。她想,她一定比他更难以置信。
她天生就没有学过相信别人,她不会为任何人放弃自己,她一直都是这样认为自己,也这样认为别人的。她是喜欢他的,莫辛想。却没有爱上他,没有刻骨铭心的恋爱,没有轰烈的伟记。那时,如果离开他,她也许会失落,却依旧可以过自己没心没肺的生活。
那是为什么,她依旧不懂。为什么墨阳会救她,那是意味着以命换命。她知道,换个角度,她不会。
莫辛问,“墨阳,你告诉我为什么啊。”心里忽然很慌,很慌。
自此再没有人牵的住她的手,笑。搂着她,轻叹。为她拭干湿发。
莫辛喃喃,“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让我…”顿住,那个字眼比日出更苍白,她,好像失却了某种资格。
她重新躺下,横在树间,静静的,看着树间漏下的阳光。之前,她一直不懂墨阳要她留着那幅雪鸢图的原因,也以为他作画时支开她是因为某种不愿人知的癖好习惯。
昨天,他不在。她却知道了为何。
那幅脚系红绳,眼中隐着傲意的雪鸢。墨琊用药水泼过后,她才赫然发现,那只雪鸢,身形退后,显出的,是她。
那日她跳下直升机,不在乎生死的落下,却意外的落在这个异度空间。
画里的她,白衣黑裤,逆风的身形被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发丝肆意飞扬,嘴角的微笑冷而傲。从空中直直落下,却毫无惧意,绝美的脸庞精致无瑕。那张,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的,真实容颜。
她当时没有任何表情,只看着那幅画。那个她以为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场景。
她以为捡到她的是老头,却不知道墨阳当时也在素阁。只是老头在外,他在楼顶。
她醒来的时候,脚上系的红玉扣蓝绒线已经不见了,当时只以为丢了,怕是被他拿走了,才遍寻不着。那样的神情,墨阳怎么就抓住了呢?那样的人,怎么就一直藏着呢?
“你希望看到我什么样的反应呢?”莫辛想到他们夸张惊愕的表情时,想笑。“他们的反应比我夸张的多呢。”为她的容貌,她的隐瞒,也为他的深情。
她只是没有言语,心里一片空白而已呢。
所以我说,墨阳,你是对我一见钟情吧。你笑。所以你才一开始就这样迁就我。所以你才会故意受伤让我救你。对不对呢?墨阳,你什么时候回答我?
什么时候回答我……
……
……
一生这么漫长,有一天我忘记你了怎么办?莫辛闭上眼,眼角在阳光中显着透明的闪耀。
次日清晨,墨琊来到药园找莫辛。三哥的事虽然让他几乎崩溃,他却没有怪过莫辛。三哥怎样的性格,莫辛怎样的性格,他很清楚。这个,没有谁对谁错。他现在反而担心莫辛,她的表现实在诡异。没有哭天抢地,没有悲痛欲绝,安静的过分,却让人更担心。
他很不安。
早晨的阳光很好,还有鸟的清鸣,草药的淡雅清香,莫辛的身影在树叶间隐约。长长的头发松松的束着,垂在树桠上,折射出银色的光芒,十分耀眼夺目。
银色的光芒…
墨琊愣住了,一时间脑子没有转寰回来,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莫辛的头发?
他颤抖着,惊恐的大叫出声,“莫辛,莫辛,你快醒来!!”竟已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
莫辛皱皱眉,只觉的头痛的要死,谁在吵,好吵呐…
悠悠的睁开眼,她就见着墨琊扯着她长长的衣带拼命的拉,小脸上满是泪痕,那么惊慌,那么不知所措,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呢他。
除却那日,蓬丘之祭。
“我的小王爷,什么事又让你这样了?”莫辛惊讶了,她还有气力调侃墨琊呵。
“莫辛,你别这样。你的头发……”墨琊声音又哽咽了。
莫辛好奇的回过头,看着自己在阳光下的头发,闪着诱人的光泽。色泽夺人心魄。
一怔,然后,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