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在这里很少看到女人的出没,女人们都集中在后街一条散发着臭味的烂水沟旁,穿着清凉,即使是大冬天下雪,也要开个大大的V领,站在冷风里瑟瑟发抖,抖出一片冷风情来。
穿过繁华的地摊街,阿慢把车停在一个狭窄的路口,段清远走下车慢条斯理地跨入黑暗的小巷。深处偶尔会有几声女人的啜泣声,还有男人嘻嘻的笑声。这是此处的常态,如果有一天没有听见,反而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径直走到小巷最后一间民租房。里面灯光大亮,有女人大喊大哭的声音,他顿在原地,这样撕心裂肺的声音倒是少见。
阿慢连忙上前,轻声说道,“是晖哥的女人在生孩子。”
段清远皱起眉头,“他在里面?”阿慢解释道,“老板你也知道,晖哥很喜欢这个女人,一时半会他不会出来。”
看来想在天亮之前离开落木村已经不行了。
段清远转身离开,准备在车上等人,顺便处理一下白天的公司文件。屋内又传来一声女人痛苦的喊声,段清远停住脚步。
生孩子是这么痛苦的事情吗?
“为什么不送医院生?”他耳膜被女人的哭音震得发疼,偏头问一旁垂首默立的阿慢。
阿慢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晖哥的女人还是个高中生。”
段清远默叹了一声,忽然对自己这个手下的感情史产生了好奇,“他是强迫女孩跟他一起的?”
阿慢终于抬头,他看到自家老板正满脸八卦地等着答案。他偷偷抹了一额头的冷汗,晖哥,这次我可要对不起你了。
“呃,开始是,后来晖哥魅力太大了,女孩就心甘情愿了。”阿慢终究不太敢对自己的上级的上级说自己上级的坏话。
段清远若有所思地看了阿慢一眼,“你怎么看出那个女孩心甘情愿的?”
阿慢脱口而出,“都能给他生孩子了,还不够明显么?女人要是不想给你生孩子,总有办法不生的。”他说完,就看到段清远眉眼舒展,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再一次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老板,你确定你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落木村的盗贼团伙可是偷东西偷到你家里面去了,结果他站在屋外听自己手下的女人生孩子,还七问八问一些怪问题。阿慢惴惴不安,不知道段清远脸上的笑意代表什么。
最后,段清远说道,“我们在这里等到她生出孩子。”
阿慢脚下一软,老板,你知道女人生孩子需要多长时间吗?!
还好,晖哥的这个女人够努力,天微微亮的时候,屋里传来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段清远站在窗外等了半夜。
“阿慢,你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吗?”他一边问,一边走上前,示意阿慢推开门。
里面的人倒先开了门,是一个端着一盆血水的妇人。她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清俊的男人,脸上浮出红晕,呆在原地。段清远低头看到那盆血水,眉微微一皱,生孩子要流这么血吗?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走出来,看到门口的老板,脸色一变,手中的孩子被他突然加大的手劲弄疼了,呜呜大哭起来。
段清远说,“把孩子给我看看。”
男人后面床上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此刻正努力地爬起来,惊骇地看着门口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她下意识地以为是仇家找上门了。
“不要,不要给他。”她惊慌失措地朝着自己的男人喊道,“不然我恨你一辈子。”
段清远看着他们两个痛不欲生的反应,心里很郁闷,他很凶神恶煞么?
阿慢连忙走上前,“晖哥,快给老板看一下,老板在外面等你等了一夜。叫晖哥的男人听了这话心里更是发紧,自己手下那群小混混组成一个盗贼团伙,结果不懂事偷到老板家里,他是知道的,偏偏这个时候小曼要生了,他也顾忌不上,想等着第二天再处理。
不想,老板行动这么快,连夜就到了落木村找上自己。
晖哥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朝段清远走去,他脸上大义凛然的表情让段清远哭笑不得,忽然就生厌了,“把孩子抱回去,我在外面等你。”
他走出门清清楚楚地听到里面传来舒气的声音。段清远开始担忧自己身上的戾气是不是太重了。
至于那群盗贼,被生孩子一闹,他原先的怒气早消散不少,原先要重重惩罚晖哥的心思也淡了。
算了,看在孩子的份上,他还是积一次德吧。
作者有话要说:
☆、立夏
天微微亮的木落村残余着午夜狂欢的气息,段清远一夜未眠走在散发着过期食物味道的小巷里,有早起的工人蹲在门口刷牙,地上流满白色泡沫残水。
他没有乘车,徒步走到木落村一条河边。早晨微蓝的天光泛在一汪死水之上,上面漂满白色塑料袋和其它不知名的废弃物。在这条河的中间架着一座破败的水泥桥,桥下有着当年挖河堆积起来的淤泥,形成一块干燥的高地。
桥下的高地就成了流浪人的家,他们从工地里捡来废弃的麻袋,铺在冰凉的淤泥上,又从小区门口垃圾桶里捡来旧衣服和被子,春夏秋冬,盖着同一条被子,穿着同一套衣服。
段清远没有多大的志向,也不是什么善人,他从小就在商业阴谋漩涡里浸淫,唯利是图是商人亘古不变的定理。但抛开这些外在的束缚,他终究还是一个年轻人,有着自己的理想和愿望。
他的愿望没有人知道,他把它埋在心底藏得很好,因为不会有人相信他这样一个人还有愿望。而这个理想也很离谱,他希望这条河彻底干枯。
木落村边的河不长不短,是贯穿城市的一条大江的小支流,源头是一座已经被开发成风景区的群山间的一个水库。而段清远只想要围绕木落村的这条小河干涸得一滴水不剩。
一滴水都不剩!
被窗帘遮住光线的公寓里,简之环从沉沉的睡眠中醒来。她目光有着初醒的呆滞与毫无防备,四周是陌生的摆设,房间幽暗。她扭亮床头柜上的台灯,啪嗒一声,门却被推开了。
段清远带着外面的冷气走进来,他脸上带着疲倦困顿的神情,走到床边什么也没说就脱下自己的外套,躺在床的另一边,简之环坐着,疑惑地看着他,段清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用管我,我先睡会。”
台灯柔和的光芒渐渐暗下去,简之环一手扶着自己的腹部,慢慢侧躺回去,对着已经睡着的段清远。她凝视着他的侧脸,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男人呵,她躺在他身边却觉得安心无比。她的视线渐渐朦胧,又睡了过去。
外面的阳光逐渐浓烈,直到光芒洒满大地。
“哎呀,已经十点了。”简之环抓起床头的闹钟,头发蓬乱地坐起来,她茫然四顾,又好笑地垂下头,今天又没有什么急事,干嘛这么着急。
她朝旁边看去,却发现段清远已经不见了。
她连忙起床,走到门口转动了一下门把,果然又被锁了。她气愤地叉腰,昨天他明明说他错了,现在又故技重施,真是可恶!
玄关小矮柜上放着一张便条,上面是段清远的字迹,“不准砸锁,等我回来。”
简之环将纸条揉成一团,愤愤地扔到垃圾桶里。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幼儿,完全有独立能力,他的行为让她费解。
“去找哥哥,快去找哥哥问清楚。”忽然,她心底又冒出女孩的声音,简之环走到阳台,往下望去,她的神情变得凝重深沉,这套公寓在很高的楼层,她眯起眼看了看四周有什么显眼的标志建筑。
她看到了简氏的大厦。
简之环慢慢走回客厅,她坐在沙发上束手无策,心底的声音又鬼魅般地响起来,“你真笨,你忘记怎么撬锁了吗?”她凝神想了一下,然后近乎本能地走到一间房间。她记得昨天有在房间里看到一台笔记本电脑。
段清远没有把手提带出去,因为公寓里没有网线。
她打开手提的盖子,简之环看着键盘愣了一会儿,她正在极力回忆自己为什么要找到手提,但她的手已经本能地扣下了空格键,看到里面装着的钢丝,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目的。
接下来,她没有去刻意回忆,握着手中短小的钢丝走到门口,她俯下身看了看门锁。公寓的锁跟之前的锁并不一样,她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
这个动作,她做得行云流水,似乎在很久以前她就这样开过无数的锁。
但她没有细想。简之环小心翼翼地开了锁,然后拿出钢丝,走出去将大门重新关回去。她一点也不意外自己撬锁的技术。
“快去找哥哥问清楚,”心底的声音一直在催促着她,简之环顿在原地。
然后转身再次开锁进去,“我得给他留个便条,不然他待会又得生气了。”
她这样想着,找到纸笔模仿段清远之前的便条写了一张,“我没有砸锁,我会回来的。”然后把便条放在玄关的小矮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