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三十八,反将一军(1 / 1)
由于顾及腹中的凤眼小美男,马车一路行进都只求平稳不求速度,结果三日后才慢悠悠地到达兴都的将军府。
被看门的家丁扶下马车进府之后,我顾不上旅途的疲惫,直接叫来下人询问将军此时的下落。
“将军……将军他……此时正在书房……”被叫来的丫鬟面带迟疑之色,说话也吞吞吐吐。
知道他在书房就够了,我忽略她的异色,直奔项逸南的书房。
到书房门边时却被门外的丫鬟拦住了,恭敬地俯身倒:“夫人,将军此时正在午休,吩咐奴婢守门,不得任何人打扰。”
午休?项逸南可没有午休的习惯。
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只得端出夫人的架子来瞪着那丫鬟,“我意已决,休得阻拦!”
那丫鬟忙跪倒在地,哀求道:“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求夫人不要为难奴婢!”
我觉得过意不去,但又实在好奇,便执意要伸手去推门。
可我还未推那书房的门,门却自己开了。
门内探出一张粉妆玉琢的脸,微颦娥眉轻声娇喝道:“何人在门外喧哗?”
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心跳漏了半拍——这不正是项逸南以前那个侍妾吗?那个如“移香阁”的花魁映雪一般貌美却同样性情骄横的女人,曾两次出言羞辱我的女人!
她不是该如同其他所有侍妾与娈童一样已被逸歌遣散了吗?为何现在又出现在将军府?而且,还同项逸南待在书房内,还命人看门不准随意进入……
不用再想下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她看见是我,也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随即恢复惯有的骄横,走出来合上身后的门,歪着头对我讥笑道:“哟,我当是谁这么没规矩敢在将军门外喧哗,原来是你啊,看来就算麻雀飞上枝头变了凤凰,成了将军夫人,那不识体统的本性也还是改不掉呢!”
一股浓烈刺鼻的脂粉气息扑面而来,肚里的胎儿抗议似的让我又恶心得想干呕。
我无心与她浪费唇舌,转头离去。
一直到走过了回廊的拐角,才扶着墙俯身干呕起来,已分不清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出于心痛,总之难受得要命。
有路过的丫鬟见状忙上前来扶我,却被我摆摆手拒绝了。这将军府人多眼杂,难道连个独自黯然神伤的角落都寻不着吗?
可现在还不是独自黯然神伤的时候,我得先去找到醉枫确定一件事情。
醉枫一见到我,就上前来扶住我,急切地问道:“夫人怎么突然回兴都来了?是不是旅途劳累又动了胎气?脸色又如此煞白!”
我抚着胸口,极力平息心悸与痛楚,看着醉枫明净的眸子直接问道:“醉枫,你如实回答我,我托你带给将军的卷轴,你可有亲手带到?”
醉枫闻言,眼神开始闪躲,轻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回答我!”我拽住她的衣袖,头一次对她用如此重的语气说话。
醉枫低头转身去打开屋角的箱子,拿出我的卷轴,然后回转身来跪倒在地,双手奉上那卷轴,俯头道:“在下该死……在下并未将夫人的卷轴交给项将军……在少主被救出并亲自废黜婚约之前,您都还是王妃殿下,请恕在下不能……不能为殿下向少主以外的男人……传情……”
果然……我已不知对她说什么好了,一把抓过卷轴就夺门而去。
随后命人去马车上取来行李,拿出项逸南留下的折扇。
迷蝶无心竹有情,折枝融雪待笋生……我冷笑着抚着那折扇,项逸南,你曾给我留下如此深情的誓言,就算你并未收到我的回音而心灰意冷,但才事隔几日你就迫不及待地将以前的侍妾领回府来……你对我的爱,原来只是镜花水月一般的脆弱么?
我以为你浪子回头金不换之后会像你父亲那样专情执着,原来一切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自我陶醉罢了。
也许,这怪不得你,你虽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将军夫人,但却从未说过我是你唯一的女人……在这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就是不容辩驳的真理,已深深扎根在你的思想中了罢……夫人,夫人是什么?夫人就是恪守妇道独守空闺眼睁睁看着自家夫君恩宠其她女人却不得有半句怨言的可怜人……
我佛予蝶,没有福分当你的将军夫人!
折返回项逸南的书房门前,不顾丫鬟的阻拦推门而入。
只见项逸南正闭目躺在书房一角的卧榻上,好像确实是在午休。那美貌侍妾正坐在卧榻边上,俯头注视着项逸南的睡颜,一听见房门响动,忙抬起头望过来,满头的璎珞珠钗轻颤。
项逸南的睡颜,谁看了不会动心?我也曾那样痴痴地凝望良久……
我突然不是很厌恶这个侍妾了——同样都爱上了如此俊美却风流的男人,她可能也如我一般,时常为他痛彻心扉……
“你怎么又来了?”那侍妾见状忙起身走过来,紧锁娥眉压低声音对我说:“不是告诉过你,将军午休不得打扰吗?”
我对她冷冷一笑,然后厉声道:“放肆!你既然知道我现在是将军夫人,那你身为将军的侍妾,见到本夫人不但不下跪行礼,还出言不逊,该当何罪?!”虽然我很快就不是什么将军夫人了,但我岂能容她一再对我无礼。
她俏脸煞白,不再言语,却也没有肯下跪求饶的意思。
还有点骨气!我神色稍缓,对她道:“你放心,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抢将军的,只是想等将军醒来之后有几句话要对他说。”
然后径自走过去在项逸南卧榻旁的太师椅上坐下,不再理会她,只是摆弄着手里的折扇和卷轴。
项逸南估计还是被吵醒了,凤眼张开,却依然朦胧迷离,半撑起身子慵懒地说道:“给本将倒茶来。”
嗯?酒味?又去逛酒楼妓院了罢?难怪会破天荒地午休。
我望向还杵在屋中间不知所措的侍妾,吩咐道:“将军要喝茶,去给将军倒茶来。”
项逸南闻言一怔,将头转向我这边,见我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歪着头冷眼看着他,凤眼中的神色不知是惊是喜,伸手抓住我的手,却又皱眉道:“蝶儿……你怎么回兴都了?你的身子怎经得起颠簸?”
我抽回手,勉强浮起一丝笑意,将折扇打开给他看,不动声色地问:“迷蝶无心竹有情,折枝融雪待笋生……这可是将军留给蝶儿的诗?”
他垂下凤眼苦笑道:“原来……你看到了……”
我又将卷轴递到他眼前,笑道:“这是蝶儿回给将军的诗画,本来是让醉枫转交给将军的,只可惜……她给忘了,现在还是我亲手交给将军罢。望将军不要嫌弃蝶儿的画技古怪字迹拙劣才好。”
他迟疑地接过卷轴,展开细看,随即大喜过望地放下卷轴揽我入怀,喃喃低语:“蝶儿……原来你……原来是为夫多心了……”
我却推开他,伸手扯过那卷轴,哗的一声撕成两半。
“蝶儿!你这是为何?!”他大惊失色地伸手来抢那卷轴,却又在争抢中反而将它撕得更碎。
撕完卷轴,我又拿起折扇,一把撕下他题诗的那一折,然后将残缺的折扇递还给他,笑吟吟地说:“将军,请将休书写在这折扇上罢。”
项逸南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那一地的碎片,又看看我递来的撕去题诗的折扇,然后抬起凤眼冲我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目瞪口呆?这算不算新的限量版表情?好吧,容我收下这最后一个限量版……
我毫无惧色地继续笑道:“刚才蝶儿的举动意为——从前与将军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从此要与将军恩断义绝,所以请将军赐我一封休书,休了我罢。”
项逸南吃痛地闭上眼捂住左胸曾受伤的部位,凤眼再睁开时已是风雪欲来之势,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为何?”
此时正好那侍妾端茶回来了,一见那一地狼藉和屋内两人的对恃,吓得畏缩不前。
我冲她招手道:“把茶给将军端过来,将军需要用茶醒酒。”
侍妾只得将茶端过来奉给项逸南,项逸南却一掌将那茶杯打翻在地,仍然怒视着我,喝道:“告诉我为何!”
我看了看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侍妾,不由得皱起眉头,对他叹道:“她那么尽心尽力地服侍将军,将军为何不对她好一点?”
项逸南,不要再辜负更多的人了……对不起,拖你下水去救你的情敌,让你置身于危险之中,以后你也可以省心了,我自己欠的债我自己去还,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救出他。
“你退下!”项逸南冲那侍妾喝斥道。
唉,项逸南你真是无可救药啊……这样下去的话,你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真爱。
我们的爱情观是如此的不同,一个21世纪的人,和一个古人,也许终究是无法相爱并走到一起的罢?
直至那侍妾退出门外,屋里重新只剩我们两人了,项逸南这才起身将我拉入怀中,吻着我的长发,压住怒气轻声问道:“蝶儿,既然我们已经在诗画中确定彼此的心意,你又为何要突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告诉我是为何……”
项逸南,遇到我之前你抱过多少人吻过多少人我不计较,但是你有了我之后还用这抱过我的怀抱吻过我的双唇去抱别人吻别人,然后又来抱我吻我……待在你怀里,我就觉得恶心……
但是却挣脱不得,只得忍住恶心在他怀里说道:“蝶儿善妒,有违妇道,无法容忍将军再碰别的女人,所以,请将军休了我罢。”
“我……没有碰她!不过是让她随侍左右罢了。”项逸南的辩解让我听起来很可笑——没有碰她,只是让她随侍左右?这难道不算出轨的一种?再说了,你说你没有碰她,我又凭什么相信你?我不是今天才认识你项逸南的,不要在我面前装自己是美人在抱还坐怀不乱的圣人!
“随侍也不行!”我终于发作了,怒道:“三妻四妾不行!逛酒楼妓院不行!多看别人一眼不行!用碰过别人的手和唇来碰我不行!用碰过我的手和唇去碰别人不行!不仅是不能做,就算是一闪念地想着别人都不行!项逸南,你若是做不到,那就趁现在休了我罢!”
汗,不小心把心中所想全说出来了……此时的我真跟河东狮吼的恶妻差不多了……
项逸南紧贴着我的身躯微微僵硬了。
怎么了?被我吓到了?现在知道我的真面目了吧?那就赶紧写休书好了!
他怎么在微微颤抖?被我吓得这么惨?还是气得发抖?
我抬起头来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却看见他正忍俊不住笑得一脸如花绚烂,不由得愣住了。
他捧起我尚未收敛怒意的脸,强忍着笑意说道:“蝶儿……原来你吃醋的模样,好生有趣……”
人家心痛了半天才迫不得已憋出那番话来,你却在这里笑得开怀?!
我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挣开他的手,将那残缺的折扇扔到卧榻上,甩下一句话“有劳将军写好休书命人送到知州冷府,我先告辞了!”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他闪身堵到门口,对我俯头笑道:“夫人远道而来,何必匆匆离去?”
“怎么?难道还想留我吃晚饭?”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岂止是晚饭?”他又伸手抱住我,凤眼露出邪魅的笑意:“既然来了,就不用再走了。”
我挣扎闪躲着叫道:“那休书你到底是写还是不写?!”
“写,当然写,夫人之命,岂敢违抗?”他拉着我去卧榻上取来残缺的折扇,然后坐到书案前,拉我坐到他膝上,又慢慢地磨好墨,终于提笔蘸墨挥毫而就——
“三妻四妾不行,逛酒楼妓院不行,多看别人一眼不行,用碰过别人的手和唇来碰我不行,用碰过我的手和唇去碰别人不行,不仅是不能做,就算是一闪念地想着别人都不行。”
然后凤眼含笑地看着我道:“夫人检查一下,可有写错?”
我又白了他一眼,“叫你写休书,你写这些干嘛?”
他放下笔,伸出食指在砚台上蘸墨,然后在折扇的题字后按下指印。继而又执起我的手来,伸向砚台。
“你到底要干嘛?”我慌忙将手往回缩,却被他紧握着手在食指上蘸上墨,按在了他的指印旁边,一边还不慌不忙地笑道:
“夫人所说的,也正是为夫心中所希望夫人能做到的,只要夫人能做到,为夫也定能做到。就此立下誓约,相互督促。不可多看别人一眼,不仅是不能做,就算是一闪念地想着别人都不行,这两点,望夫人尤为切记。”
啥?我欲哭无泪……你的意思是我以后都不能再多看别的美人一眼?连想都不能想?师父,冷连,莫松冉,逸歌,醉枫……可我身边全是美人啊,而且将来还有可能遇到更多形形色色的美人……我真是……亏大了!
婚姻就是坟墓,这话果真是一点都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