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七十二、为难（1 / 1）
“宇璇，舅舅舅妈这次是特意过来看你的。”
随着这一句话，整个场地里都倏然寂静下来，静到，甚至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本来刚刚还在凌霄探寻的目光下有些不安的凌云此刻也顾不得别的了，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宇璇。
一向处变不惊的凌宇璇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也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抬头看向凌天皓。
凌天皓被他这样玩味的目光看得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解释的话已经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我们的确只是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遇见的，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凌宇璇笑笑，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尚未开口，便又听见她颇有些聒噪的声音，“当初舅舅舅妈一直不知道……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你在孤儿院受了这么多年罪，就算我们过得再辛苦也得把你接回家来啊，你说茉莎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能忍心……”
眼见得这人絮絮叨叨没有停口的意思，凌宇璇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话，“家母做事会有她的理由，不是别人能随便评说的。”
他的声音依旧是天然的温和，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别反感的语气，对面的人硬是过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讪讪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舅妈这不是心疼你嘛。”
凌宇璇不着痕迹地往凌云的方向看了看，对上他又紧张又担忧还有些莫名的悲哀和痛苦的眼神，心里微微一沉，似乎有一阵酸涩正慢慢升腾而起。
定了定神，再开口的时候依旧是无懈可击的优雅宁和，“其实我之前过得并不差，再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也请您不要一直放在心上。”
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只沉默片刻，伸手拉过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老林啊，你看着孩子的眉眼多像姐姐……”
这边显然是要打亲情牌的架势了，凌宇璇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完全不想再和他们周旋下去，“不管怎么样，谢谢当初你们对凌云的照顾。但是，我不得不说的是，我不是凌云，凌云也不会再是以前的凌云，我们尊敬您们都是长辈，有些话还是别说得太明白，对大家都好。”
不得不说，凌宇璇虽然一向温文尔雅，但是偏偏气场却很强，这话一出口，直说得舅妈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我们……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来看看你……”
这是个很好的台阶，凌宇璇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谢谢您费心了，不过我们等下还要工作，既然看也看过了，话也说过了，我们的心意彼此也都了解了，不如我先叫人送您们回去吧。”
站在几步远之外的程子谦相当默契地走过来，“还是宇璇考虑得周到，这里不好打车，我马上去安排司机送二位。”
许是因为凌宇璇看似温和实则强硬没有半点儿转圜余地的态度，两个人竟然就真的没有再做无用的努力，讪讪地又说了两句什么，就老实地跟着程子谦去了停车的地方。
程子谦本打算拜托这边的工作人员送他们回去，却在这几步路上改变了想法，“车子就在前面，我送二位回去。”
他们虽然并不认识程子谦，但眼见得他气质谈吐不俗，说话又似乎挺有分量的，一时竟是显得有些唯唯诺诺，“好，好的。”
程子谦开的自然是凌宇璇的车，外表虽不奢华，但内在极为宽敞舒适，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坐在后排的两个人颇为新奇又束手束脚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而另一边，待那两人离开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
凌天皓往凌宇璇的方向凑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样子，“真的不是我找他们来……在路上遇到的时候我想着他们既然是想找你，就算我不管，也总会找到的，还不如……”
凌宇璇笑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嗯，我知道了。我们要开始工作了，前辈还是先到旁边休息一下吧。”
凌天皓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却被眼前的人轻轻巧巧地闪过。
他只看到凌宇璇眼中瞬间划过一丝不悦，却没有注意到他浅浅地叹了口气，并非不耐，只是……无奈。
卫临再次充当了救场的角色，“好了好了，大家都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开始了啊。”说着走到凌霄旁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神了回神了，下面还指着你带戏呢。”他不是没看到凌霄正看着凌天皓和凌宇璇的方向出神，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绝口不提。
凌霄倒是很快回过神来，“嗯，我知道了。”
只是几个人或多或少地还是全都受了些影响，下午的拍摄进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卫临也没有苛求，就由着他们这么一条一条地慢慢拍着，不知不觉间天色就已经暗了下去。
虽然到底还是没有完成原本计划中的进度，卫临还是果断了叫了停，“行了，今天先拍到这里，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八点半集合，还是先开个短会。”
凌云颇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也顾不上别人了，只自己低着头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却是有人挡在了他面前，抬起头，见是凌霄，“哥？”
凌霄微微蹙着眉，语气倒依旧是温和，“凌云，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一下今天的事吗？”
凌云一怔，“不是……哥……我……”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虽然他的的确确没有说谎，但是这时间……实在是赶得太巧了。
没想到凌霄只是笑着拍拍他的头，“干嘛一副我要吃了你的表情，没问你电话的事，就算你不怎么聪明，但是总不会说这种低级的谎话的。”
凌云这才有些释然，随即又疑惑起来，“那？……”
凌霄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他们还一直找你要钱是吗？”
凌云想都没想地摇头，“最近都没有了，除了小君偶尔会打电话来要些零花钱。”
凌霄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以后再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
沉默片刻，凌云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往凌霄身边凑了凑，唇边悄悄爬上一抹笑意，极其窝心。
卫临收拾好东西，见他们两个人站在场地正中央，不觉有些纳闷，远远地跑过来，“我说，你们俩在这儿干嘛呢，都几点了还不快去换衣服？”
凌霄回头瞪他一眼，“催什么催，离刚结束的时候还没有十分钟呢吧？”
卫临轻咳一声，“快去收拾，赶紧回去吃饭了。”
凌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卫导直接说你饿了不就好了嘛。”
卫临也不理他，只催着他们赶紧往更衣室去，一边又环视了一遍场地，颇为后知后觉道，“诶，说起来凌叔呢？没说一声就回去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更衣室门口，这边的设施并不算齐备，更衣室也弄得极为简单，凌云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赫然正是凌天皓和凌宇璇。
这下子，他们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了，下意识地想要回避，里面的声音却是继续毫无阻碍地传出来：
是凌天皓的声音，很无奈，“宇璇，我明白，你总归是不肯轻易原谅我的，我也不是有心想逼你，但是你……总得让我有个念想吧……”
沉默片刻，凌宇璇的声音响起，竟也是带着十足的无奈，“前辈，宇璇说过很多次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怨怪过，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只是我觉得现在过得很好，没必要打乱彼此的生活。”
凌天皓依旧固执，“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原谅我。”
凌宇璇叹息一声，“前辈，您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呢？”
这下子轮到凌天皓沉默了，没有太久，只是再开口的时候甚至有些莫名地悲哀的感觉，“我也不敢奢求你轻易地就肯原谅我，只是，还是那句话，宇璇，你得让我有个念想吧，至少让我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还等得到吗？”
凌云忍不住蹙紧了眉，再回头看凌霄，他显然也是听清了屋里的对话，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复杂得让人根本无从分辨。下一瞬间，便转过了身，大步往更衣室的反方向走去。
没有犹豫，凌云举步就追了过去，也是因此，他没有听见凌宇璇后面的话。
在凌天皓说出那句话的瞬间，凌宇璇几乎是和凌云一样的反应，忍不住蹙起了眉。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那一次，他们两个同时坐在车子后排，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旁边的人本能一般毫不犹豫地一下子护住自己的样子……
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的时候，几乎已经控制不住心底的一片氤氲，只是，凌宇璇还是强迫自己敛去了所有的神情语气，“前辈，请您不要再为难宇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