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懒骨头和不多想(1 / 1)
陆玉在程府教完剑术,没有像平时一样留下吃饭。她在路边的一个包子铺里买了两个菜馅的包子,拎在手里,就慢悠悠地又去了正东街,她沿着正东街向西走,再拐入小巷,又走了一大段路,来到一户人家门口。
她又去了阿仁家。
陆玉没有去敲门,也没有像昨天一样喊叫,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阿仁家门口的台阶上,悠悠闲闲地把买的菜包子从纸袋子里拿出来,再慢条斯理地时不时咬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着。
第二个包子吃到一半,陆玉突然起身,快步走到门前,用力敲了大门四五下。
门里没有任何反应,她就又淡淡然地坐下吃包子。
有一种成功叫作突袭,叫作出其不意,显然,在打架中适合的理论这时并不管用。
陆玉吃完包子,就用店里送的白布帕子擦了擦嘴巴和手指,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开始读。
书只有陆玉的手掌那么大,是子金托人送来的,今日刚送到程府。陆玉随身怀揣着,现在就正好可以看看它打发打发时间。陆玉不愿意回南山的小木屋,她就是想坐在阿仁家的门口发发呆,也并没有其他什么奢望与期待。她的奢望与期待都在昨天下午和晚上耗尽了,现在,她只有“懒骨头”和“不多想”这两样好宝贝。
阳光暖暖的,却不晒人,毕竟已是秋日。陆玉拿着书向门那边挪了挪,在屋檐的阴影下翻开书页,读了起来。
书的封面普普通通,只写了两个大字------双灯。里面的故事陆玉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讲的就是那只重缘分的女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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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家二小,父母双亡,念过几年书,跟着舅舅卖酒······
他常常伏在窗台上看南山,南山暗蓝暗蓝的,没有一星灯······
一年一年二小长得像大人了,模样很清秀,因为家寒,还没有说亲······
一日晚上,二小听见屋外有脚步声,就一骨碌坐起来:“谁?”
只见两个丫鬟挑着双灯,已经来到床跟前,后面是一个女郎,女郎身着貂皮绸缎,华丽耀眼,长得跟画中的仙女似的。
二小惊得说不出话来,心想这肯定是狐狸精。腾地一下,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低着头,不敢斜视一眼。
“你不要猜疑,我和你有缘,想和你作伴。”女郎声音娇柔甜美。
两个丫鬟留下双灯,径自走了······
“怎么这么书呆子气,我手冷,快过来帮我焐焐。”女郎一步走上前,把二小推倒在床上,把手塞在他怀里。
“我身上冷。”过了一会儿,女郎复又娇声道。
······
鸡鸣,天亮了,两个丫鬟来,挑了双灯,把女郎引走了。
女郎夜夜来,每夜完事后还会为二小唱情歌······
如此,过了半年。
一日,太阳将落,二小关了院门,回头却看见女郎坐在墙头上。今日的她打扮得格外标致,水红衫子,白蝶绢裙,鬓边斜插一支珍珠编凤。
“你今天来得早?”
“我要走了,你送送我。”
“要走,为什么要走?”
“缘尽了。”
“什么叫缘?”
“缘就是爱。”
“······”
“我喜欢你,我来了,我开始觉得不那么喜欢你的时候,我就要走。”
“你忍心?”
“我舍不得,但是我得走。我们,和你们人不一样,不能凑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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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合上小书册子,塞在怀里。她本来就心不在焉,并没有专注地看书,等把这篇小故事磨完,太阳已经西沉了。
对于这个故事,陆玉并不像初次听子金讲的时候那么揪心。或许是因为她已经经历了两次别离,或许是因为那些红色的下划线。
“怎么这么书呆子气,我手冷,快过来帮我焐焐。”
“女郎一步走上前,把二小推倒在床上,把手塞在他怀里。”
“我身上冷。”
这几句话都被子金用红色的笔在下方划了线,用来提醒陆玉。子金好像很是赞赏女狐狸精。
或许,要想成功追求男狐狸精,就必须先变身为他的同类,还必须要有女狐狸精那般的大胆与炽热。
可是,最最重要的是,你爱慕的那只狐狸精能够站在你知道的地方。
陆玉回头看了一眼阿仁的家,叹了一口气,就大步走了,心中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不要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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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去了一家小饭馆------不是以前常去的那家。人若是想发发疯,不想再做自己,必定要找个陌生的人倾诉,或者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喝喝闷酒。
夕阳红艳艳的,很喜庆的样子,余光照在陆玉的双颊上,使得她看起来精神了些。
陆玉点了一杯菊花茶和一大坛子酒,她并不饿,她感觉午间吃的那两个包子一直噎在她胸口上。
菊花茶上桌了,她也不喝,就直直地盯着那杯子,盯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她才端起来一饮而尽。
接着便是一杯杯的喝酒。三个月的别离倒是练就了陆玉的酒量。好事,好事。
愁绪万千的人越喝酒越清醒,越喝酒眼睛越亮,陆玉就是这样。
求醉而醉不得,也是一桩令人特别痛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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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仁找到陆玉的时候,陆玉已经醉醺醺的,正扶着墙慢慢地走呢。
阿仁匆匆走过去,唤道:“陆玉,陆玉,阿玉。”
陆玉不应答,只顾着向前慢慢地挪着。
阿仁心急,便走到陆玉对面,拦住了她的去路,再一把抱住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一个瞬移,阿仁已经把陆玉带到了自己在城中的小院里。
陆玉从他身上挣脱了下来,歪着脑袋,傻笑着发问:“你前两日去了哪里?”
“我一直在帮菀青疗伤。”前日他送陆玉回家后便去了祀水湖。菀青口上说自己的伤不要紧不要紧,其实伤的真不轻。当天夜里,他就留在湖底帮菀青疗伤。湖底没有一丝光线,黑黢黢的,根本辨不清白天黑夜,若不是祀水城中突现的强烈妖气惊扰了他,他也不会这么快就从疗伤中醒过来。他不得不要感谢那只闯入祀水城的老妖,若不是它,自己大概会像从前修炼一样,一修几百年。
那一切都晚了。
陆玉站在那儿,眼神呆呆的,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脑子不太灵光,一下子听不懂阿仁在讲什么。
终于,她好像放弃了思考,然后就伸出手去,环住了阿仁的腰,将头依靠在他的胸前。她用左手摸索到阿仁的右手,把他的右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腰间,便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阿仁的胸口宽阔温热,让人沉溺。不一会儿,她竟然心安地睡着了。
阿仁轻轻拍了两下陆玉的背,低声道:“阿玉,有只老妖怪闯入了祀水城。”
看着陆玉喝醉酒后懵懵懂懂的脸,他笑着道:“是吃人的老妖怪呢。”
“我要去看看它,你乖乖在家里,不要出去,好吗?”阿仁把怀里睡着的陆玉轻轻横抱起来,放到屋中的大床上,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对着陆玉讲。
他的眼睛凝着陆玉好一段时间,眸中点点绿光,闪烁不清。然后,他一挥手,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