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缘尽了(1 / 1)
端午节又叫做龙的节日。
人类自诩为龙的传人。最早的时候人类以龙作为部落的神,敬奉牲口,祈求风调雨顺。直至现在,还有青年男子断发纹身,用五彩丝系臂,扮作龙子呢。
当然,龙的节日里,最热闹的活动还莫过于赛龙舟。
陆玉、程纪茵、程纪康一行三人,在端午这日,自然要去凑凑热闹。
其实陆玉并没有那份凑热闹的心情------从初一至初五,阿仁已经整整四日没有出现了。但是,早就和小姑娘程纪茵约好的事,怎么能轻易地再推辞掉呢?或许,换个环境就能换副心情。
程纪茵今日穿着藕粉色的薄纱裙,两只手腕上都系着五彩的长命缕,头发也用长命缕编成一条粗辫子,既可爱,又带着节日的风情。美极了。
小顽童程纪康穿着黄色的小褂子,额头上画着用雄黄酒写的“王”字,他牵着姐姐的手,因为出来游玩而摇头晃脑,嘴里还咿咿呀呀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唱儿歌。
陆玉因为要来程府授剑,所以也没有刻意地装扮,只着了平日里穿的青色的粗布衫,腰间还佩戴着用于教授剑术的短剑。她的头发和程纪茵一样,用长命缕编成一条粗辫子------那是管家的手艺。管家唠叨着说年轻的姑娘就要在节日里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端午节实际上是女儿节哟。
--
小顽童程纪康发现前方挤满了人,还不断有喝彩声,就蹦蹦跳跳地急切地拉着姐姐程纪茵向前面拱去。
到了人流的外圈,矮小瘦弱的三人怎么也瞧不见里面的热闹。
程纪康见状急了,大声地问道:“里面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呀?”
程纪茵劝他:“哎呀,你这么矮,怎么看的见,还是走吧。”
“嗯~,不要,不要。”程纪康扭着身子,一脸不情愿。
“不如我把纪康举在肩头上?”陆玉提议道。
“好啊,陆玉姐最好了。”小顽童顿时高兴起来。
“看一眼就走。你这么胖,驼你驼久了我会变矮的。”
“好。”程纪康应道,一会儿又嘟囔着:“我胖得可爱,大家都喜欢我。”
“等等,你现在还尿床吗?万一你一高兴,尿在我肩上怎么办?”
“早就不尿床了。爹爹说我是男子汉。”他拍拍胸脯。
陆玉蹲下身子,让程纪康坐在她的肩上,然后运了运气,缓缓站起。小家伙虚年龄才九岁,没想到还真有些沉甸甸的。
程纪茵用手轻轻拧了程纪康地小腿肚一下,骂道:“真不害臊,还要陆玉姐驮你。”
程纪康不理她,眼睛盯着人流的中心,大叫道:“是解粽子比赛。”
解粽子比赛也是端午节的老活动了,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参加。参赛选手必须写下一首有关端午节的诗,自己创作的诗句和圣人大家留下的佳作都可以,没有什么特定的要求,只是不得和前面参赛选手的诗句重复。能完整写下一整首诗的人就可以挑一只粽子,待所有的粽子都有了主人,大家就一起解开自己的粽子,谁的粽叶子最长,谁就获胜了。
“今年的获胜者有什么奖品?”程纪茵摇了摇程纪康的脚丫子,问道。
“我看看,好像是一株长得特别像一个小娃娃的艾草。”
“那就没什么意思了,今年爹爹已经买到了一株呢”,小姑娘复又骂道:“走啦走啦,陆玉姐都驮着你这胖墩好一会了,再说你又不懂什么是好诗。”
程纪康只得不甘不愿地让陆玉放他下来,吐了吐舌头,道:“你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怎么了,我还就说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以后要背好多好多诗气死你。”
“那就成了又胖又傻的书呆子了。”程纪茵嘲笑道。
“好了,酸葡萄,小胖呆。”陆玉在两个孩子的脑袋上各拍了一下,“您们俩还去不去看龙舟赛哟?”
没有管家在,陆玉只能充当着和事老的角色。她只觉得自己劝起架来像是老了几岁,和两个孩子在一起,尽管多了两分童趣,扮演的角色却是成熟的老者。难怪在千把岁的阿仁面前,自己撒起娇来如此的熟练。
陆玉在驮着程纪康的时候,脑中忽的就浮现了一句诗:“良辰当五日,偕老祝千年。”
今日是良辰,她的“千年”又在哪呢?
--
三人一路上嘻嘻闹闹,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祀水湖边。
湖中停着六条龙舟,红橙蓝绿黑灰六色。龙舟狭长、细窄,每艘船头的龙头上都淋着鸡血,还摆了一对纸质的小公鸡来保佑平安。
三人到的时候,龙舟赛已经开始了,轰隆的擂鼓声震天响,好不热闹。岸边站满了围观的人,喝彩声、加油声不断。连害羞的姑娘家,此时也管不了其他了,捏着帕子紧张地看着在水花中飞舞挺进的六条龙舟。
“哎呀,都开始了。”小姑娘程纪茵遗憾地叫道,她没能赶得上开场时的盛况。
龙舟要沿着祀水湖划一圈,为了分散人流,终点设在在离起点不远处的一个码头。
程纪茵提议道:“我们去终点看哪条船获胜吧。”
“我猜是红色的那条龙舟。”程纪康笃定的道。
“为什么,就因为你喜欢红色?”小姑娘笑话他。
“怎么会,爹爹对我说过,红色的那条龙舟是几个大商家、大老板出钱新造的,游得最快了。”
“那也不见得,姜是老的辣,这句话你听说过没。”
“没有。”
“好了,不允许你和我顶嘴,我们赶快去终点吧,不然龙舟都要划回来了。”小姑娘狠狠地捏了一下程纪康的胖脸蛋儿。
去终点的那条路上都是人,黄毛小儿、白发老人、年轻小伙子、漂亮姑娘儿,人山人海的,挤得不得了,大家都赶着去看结果呢。陆玉、程纪茵和程纪康只能慢慢地像乌龟一样移动着,真是心焦。
“我们从外围绕着走吧,虽然多走些路,但快多了。”小姑娘提议道。
陆玉看着这人潮,爽快地同意了。
--
他们三人走的是一条小巷子,巷子的两侧都是些百姓的家。此时男女老少都去看龙舟赛了,巷子里空无一人,很是幽静,只能隐隐地听到远处的嘈杂声。
程纪康精力充沛,他迈着小腿儿冲在前头,跑得最快。突然之间,他大叫一声,摔倒在地上。
“怎么了?”陆玉连忙赶过去看他。
只见程纪康闭着双目,好像睡着了一般,陆玉怎么摇他叫他,他都不醒。
小姑娘程纪茵急得都快哭了。
忽然之间,陆玉感觉有人向这个方向袭来,动作很快,她想也没想就拔出腰间的短剑。
只听见“铮”的一声,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和陆玉的短剑相撞了。
来者是一个身材矮小、鼠头鼠脑的男人,而与陆玉的短剑相撞的东西竟然是那个男人的指甲。
男人大叫了两声“吱吱”,复又向陆玉冲来。陆玉急忙向后一跃,飞身至旁侧直击男子的手臂。男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陆玉的短剑刺了个正着,手臂上流出汩汩鲜血。
男子发出痛苦的叫声,双手猛地向陆玉袭来。陆玉发力运气,挥剑挡住男子尖利的双爪。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箭弩拔张。
突然间,陆玉感觉到自己周围有奇怪的气流涌动,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一瞬间她的双目一花,双手一软,被那男子逃脱了去。
程纪茵急忙扑上前来,扶住她,问道:“陆玉姐,你没事吧?”
“没事。”
“哎呀,你背后的衣服被那个男人划破了。”
“啊!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划伤?”陆玉用手够到背后衣服破裂的地方,用力的按了按,一点也不疼痛。
“没有,只是衣服破了。”
“那回家换一件就好。”
“那个男人不会是老鼠怪吧?他怎么不说话,光吱吱的叫?”程纪茵胆战心惊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
“纪康呢?他怎么样了?”陆玉一边发问一边走向昏倒在地上的程纪康。
陆玉用手掐了掐程纪康的人中,却不见他转醒。
“你的香包在吗?”陆玉问程纪茵。
“在。”程纪茵解下挂在腰间的香包,递给陆玉。
因为是端午,管家为程纪茵用菖蒲艾草做了一个香包。陆玉取了香包中的两片艾草叶,一片放在程纪康的舌下,另一片放在程纪康的鼻前轻扇。不一会儿,程纪康竟然醒了。
“我怎么了?”他语气虚弱,迷迷糊糊地问。
“不知道。”程纪茵有些心疼的看着他,如实的回答。
出了这码子事,程纪康又喊着没力气,三人便赶快回了程府。是哪条龙舟赢了比赛,谁也不知道。
--
是夜,天上挂着一轮娥眉月,亮亮的,柔和清澈的月光洒在田野上、草丛上、小木屋上和有心事的姑娘身上。忽的一阵微风吹过,有漂浮的云朵将月儿的光芒遮住了,刹那间天地变暗了。
陆玉将头依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窗外。又是一个愁思良多的夜晚,还是因为那只没来的小动物。
忽的,她的眼神由涣散变为聚焦,她看见了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黑影站在月桂树下,一动不动。因为云层遮住了月光,她不能确定那黑影是不是就是心中一直念着的那个人。
但是陆玉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出,奔至月桂树下。
果然是他,是阿仁,是那只整整四日没有出现的狐狸精。
陆玉急匆匆地奔来,但在阿仁面前站定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仁站在那儿,也不说话,气氛冷冷的,诡异的。静默片刻后,阿仁从颈上取下挂着的娥眉月状玉石,他走到她的身后,把那玉石贴在她背部中央的一个地方,他用玉石在那画着圆圈。
陆玉只觉得背上一阵刺痛,渐渐地却又觉得有些发痒。
“端午节还是随身带着艾草、菖蒲的好,妖物太多。”他淡淡地道,就像是一位从未谋面的冰冷大夫。
阿仁把玉石重新挂在脖颈上,走到陆玉的面前。他说了今夜的第二句话:
“我不会再来了。”
“不会再来?为什么不会再来?”
“缘尽了。”
陆玉不懂,她想问明白,可就在她晃神的那一霎,阿仁已经从她面前消失了。
“什么是缘?”她只能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