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见(1 / 1)
“为什么施法让她落水?”他问,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地恼怒。
黑衣男子道:“我看你很紧张她的样子,就想试一试。”他的手指在青木桌上有节奏地漫不经心地敲击着:“好像真是这样。”
白衣男子静默了,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阿仁。”他轻轻唤他,把他拖出迷茫的薄雾中:“没有必要多想,好好生活。”他宽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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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是名剑客,学习剑术十余载。她绝不是高手,不过依靠所学的本领找份工作倒不困难,况且她在全国有名的瓷城武院学习,可以受到众多师兄师姐的照拂。
再出众的人才,若不为国家效命,好像就一文不值的样子,世人也不认可你。武院中,她总能看到那些刻苦练剑只为报效国家的人,崇高的理想。
她是个幸运的人,得到师姐段晴的举荐,没有参加一关又一关的选拔,就担任了九公主的贴身护卫------公主的护卫,女剑客比男剑客更妥帖。段晴是长公主的贴身护卫,是她的老乡。出门在外总才会明白什么叫做家乡。
剑客,并不是每日都要刀口舔血的,但是偶尔的一次杀戮与流血总要让人郁结好几天。或许麻木了才会更好受一些。
陆玉并没有被鲜血吓坏,只是她的心中产生了疑问,又或者是不甘:为什么要保护那些娇贵的皇子公主呢?用自己的命!
不平等与坎坷是由于你的选择造成的,还是本身就存在的呢?
很多剑客都有同样的疑问,譬如她的好姐妹陈子金。陈子金是个很刻苦的剑客,但是她的剑术却马马虎虎,久而久之她就容易质疑事物的本身,那个问题就是她无数的思考题中的一个。
陈子金了解她的疑惑,自嘲道:“如果我不选择学习剑术,说不定早就遇上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男人。生活中的坎坷,大多数都是自己的错误选择造成的。”
剑客,是个受人尊重的好职业,但是男人们却大都不愿意娶一个女剑客做妻子。有两方面的缘由。一是女剑客们脾气古怪者居多,和鲜血打久了交道的人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二是,男人们大都喜欢可以掌控的女人,谁愿意娶一个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女人呢?
陈子金为她重新介绍了一份工作------一个小城市的教书匠。公主的贴身剑客,所做的远不止一个剑客应该做的事,她早就需要放松。
她决定去那个叫做祀水城的小地方,做程府二小姐的剑术老师,更主要的是享一份悠闲。除了快乐,还有什么值得追求的事情?理想这种崇高的东西,不过是打着快乐幌子的骗子。
她住在祀水城城郊南山下的一栋小屋里,每日徒步一个时辰去程府,教一个时辰剑术,有大把的时间休息。
陆玉是习惯了大城市生活的人,这种日子,十天半个月内可能感觉新鲜与自在,若时间长了,必定会无聊与惶恐。
但是她在那住了三个多月,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大概是因为她认识了一个男人,一个独一无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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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仁把她送回家后,她就忍不住想去南山上逛逛。她沿着那条山路,上上下下走了五六遍,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景色,呆呆的。
她想挽留阿仁坐下喝喝茶歇一歇,张口时却道:“我想买一个你的鸡蛋。”
他挑了挑,掏出一个最大最圆滑的蛋,塞在她手里,学着憨厚的农民状:“不,不,俺咋能要你的钱呢?”
他时而清冷高贵,时而又风趣可爱,他总是把生活过的很有滋味、很有趣味。
“那,你明天,还回去卖鸡蛋吗?”她终于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嗯,自然,还有半篮子呢,我可不喜欢这鸟东西。”
“那,再见,路上小心点。”
他需要小心?他是如此的强大。
“好。”他应下,转身走了。
她心烦意乱,不过反正他明天还在这里,又有什么好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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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心中畅快不少。熬到月儿升起的时候,她静静坐在竹椅上,发着呆。她想思考些东西,譬如他们的曾经,他们的将来,又或者是她一个人的将来,却又觉得无从想起,完全无法预料并且无法理清,纠纠缠缠。
她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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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好友陈子金虽然是剑客,日子过得略略粗糙了些,但作为女人,特别是没有享受过爱情的寂寞的女人,她们总还是有些浪漫的情怀。
有一次,她们讨论起,最浪漫的邂逅应该是怎么样的。
“不打不相识呗。话说他蒙着黑布巾,穿着紧身衣,身材健硕,我们见面就打,最后打出爱的火花。”陈子金做出贼兮兮的样子,活像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茫茫大雪中,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披一件火红的狐裘,款款向我走来,最好,还要噙着一抹微笑。”
“你怎么好这口,太柔弱了。”
“不然,凄凄黑夜中,他提着一盏火红的灯笼。”
“有几分鬼气。”子金不客气道。
细雨,落花,大雪,黑夜,青石板,血红的残阳,她们想了一大串浪漫的场景,最后,兴致勃勃地沉入睡眠中。
后来,陆玉又仔仔细细地思考过这个问题:浪漫的邂逅,时间地点都无关紧要,但,必须有个倾国倾城、貌美如花的男人。
如果时间地点和男人都齐全了,那这必然是段举世无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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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玉搬到这个小城来已经五日了。这个城市有着它独有的魅力,她很是满意。她写信给子金,道明谢意。
今日是十五,圆月挂在空中,流淌着莹白色的光芒,温柔,静美。她独自居住在山脚下,此时万籁俱寂,竟然能隐约听到山上泉水的淙淙声和不知名的鸟儿的婉转叫声。她的屋里点了盏油灯,豆丁大小的火光,带来橙黄色的暖意与孤独。她趴在窗户口,支着胳膊肘,凝视着窗外,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很有可能什么也没想。面对美景与寂静,人们总是失去思考和言语的能力。
忽然,她听到有脚步轻轻扫过低矮灌木丛的声音,她警惕起来,这座山上还有其他人吗?她初到此地,一切还不熟悉,一个女孩子,为了图安静就独自住在这荒山脚下,的确不太妥当。
荧荧月光下,他就这么出现了,乌发艳唇,颀长身躯。他随意地敞开外面的月牙白轻纱薄衣,露出内里火红色的锦服,妖娆出尘,真是个尤物。他的胸前挂着莹白色的圆形吊坠,像个小小的月亮,迷惑人心。
面对美景,人类必然要失去思考和言语的能力。
他向着小木屋这边走来,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停住了,然后自然地,目无旁人地,开始歌唱。
他唱的大约是情歌,什么红烛,霞帔,陆玉听不真切,她早就丢失了魂魄、受了蛊惑。
他仿佛不知道累,就这么一首接着一首地唱,直唱到月儿渐渐下沉,然后自然地停下,离去。
陆玉终于回过神来。
她只明白一件事:这个男人,一定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