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画地为牢（1 / 1）
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是月落西天。一弯新月在夜晚喧嚣灯光的映衬下，朦朦胧胧地挂在天边。叶奕灵静静地坐在后座上，疲倦已极。车中有低低的音乐声回响，除此之外，一车寂静。
车子驶入S大附近地段极好的一个高档小区，在位于小区中央的一幢房子前停下。乐平引着沉默的两人到了顶层，打开门，一股新房子的气息扑面而来。邵郇环顾了一下四周，四室两厅的格局，200多个平方的面积，有大大的落地玻璃窗，附带小小的阁楼，留白了大片雪白的墙壁，简洁而大气。他微微点头表示满意，示意乐平先离开。
乐平将邵郇的行李放到了主卧便告辞离开，留下两人安静地站在客厅里，气氛静默得有些窒息。叶奕灵不想和邵郇共处一室，可这是他的房子，她又能避到哪里去。
邵郇闷声看了她一眼，自顾走进主卧洗漱。
叶奕灵在客厅里待了很久，实在抗不过疲累，只好轻手轻脚地推开客房的门。她在客房的浴室里洗了澡换上浴室里的浴袍出来，竟然看到邵郇在房间里，拿着一本杂志靠在床头闲闲地看。
看到叶奕灵出来，邵郇放下手中的杂志，拍了拍床侧。叶奕灵站着不动，邵郇声音里有淡淡的疲倦：“过来！我不想说第二遍。”
叶奕灵蜷了蜷手指，她不知道要还要怎么去抗拒，这个男人，从最初时开始，她便一直落在下风，争不过，躲不掉。她已经绝望了，或许她永远无法和他抗衡，或许上天永远不会对她有一丝怜悯。
她慢慢地走过去，掀开被子轻轻地靠床侧躺着，闭上眼睛隔绝天花板上吸顶灯刺目的光线，如待宰的羔羊般等待他下一步的动作。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只关了灯，便在另一侧躺下，连她的身体都没碰到，不一会儿就有轻微的鼾声响起，显然已经睡着了。她放下心来，疲倦袭来，不一会也跟着熟睡过去。
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叶奕灵忽然惊醒。邵郇的脸靠的极近，平日里刚毅淡漠的脸，此时线条弧度柔软，温和无害。她移开身子，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猛地起身——离早上会议开幕式只剩不到一个小时。
匆匆洗漱完毕，她看着昨天皱巴巴的套装直皱眉头。身后传来邵郇懒洋洋的声音：“主卧有衣服。”叶奕灵从浴室镜子里望出去，正看到邵郇斜倚着门，眼神散淡地看着她。她小跑着去主卧的更衣室随便换了套衣服，拿了包就一路疾走开门出去。
凭着记忆出了小区，叶奕灵站在街边等着的士。正是早高峰时间，来往的的士中都坐了人，她看了看时间，不免有些焦躁。正打算往前看看是否有公交车可以到S大，一辆白色的宾利在她身前停下，车窗降下来，露出邵郇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车！”
叶奕灵又看了眼时间，只剩半小时，只得开门上车。
车开得极快，一晃就到了紧靠学校西门的S大报告厅。叶奕灵刚想下车，邵郇从后座拿过一个纸袋子，塞到她手中。时间紧急，她来不及看是什么，就推开门顺着台阶跑向报告厅。
报告厅的门口，顾靖城和几个老师正迎接入场嘉宾，叶奕灵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昨天你们接人接到那么晚，我们都猜你是不是累得睡过了。”几个老师贴心说道。
叶奕灵不好意思地笑笑，加入他们的队伍。
顾靖城已然看到叶奕灵从一辆豪华座驾上下来，脸色冷淡。他向来对人热忱，从未想过叶奕灵看上去这么纯净的女孩子竟也如此不能免俗地拜金，不免有些失望。何况，昨天他原以为是邵郇骚扰叶奕灵，一心想为她解围，才冲口来了一句“女朋友”，结果却被人看了笑话，不免有些恼怒。
一天下来，顾靖城冷冷淡淡的，和以往的态度判若两人。叶奕灵本想和顾靖城解释，但人来人往总找不到好的时机。她心里有些难过，自己这样的身份，在别人眼中，只是有钱人的一个玩物吧！她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情，笑容勉强。
傍晚时分，叶奕灵接到乐平的电话：“叶小姐，燕语嘉园的房子是邵先生为您准备的，从今天起，您就住在那儿。”
“好。”叶奕灵平静地回答了一个字，挂断电话。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认命，既然抗不过，又何必白费力气。
晚宴结束，叶奕灵协助做了些扫尾工作后便从宿舍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去燕语嘉园。她拖着行李箱在中心花园仰望着16楼晕黄的灯光，淌着暖暖色调的房子就像一个金色的牢笼，她将被禁锢在里面，逃也逃不出去。
电梯“叮”地一声停住，叶奕灵慢慢地走出电梯。打开房门，客厅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书房门半开着，有邵郇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来。这声音对她犹如魔咒，她逃也似地越过书房，将自己关在客房里。
从行李箱中拿出衣服在橱里挂好，她忽然想起早上邵郇塞给她的纸袋子。从手袋里翻出来，里面竟然是蛋糕和牛奶。她微微地发怔，过了一会，起身将纸袋连着蛋糕牛奶一起扔到床边的垃圾桶里。
收拾整理完自己，叶奕灵躺在被子里为自己鼓劲：又过去一天了，还有11个月，一切都会好的……
邵郇进来时，已近午夜。叶奕灵已经蜷成小小的一团侧卧着睡着了，黑发散在脑后，铺陈在枕头上，越发显得眉目如画。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仍微皱着，仿佛有说不出的烦忧。他伸手轻抚她眉间微现的“川”字，眼神带到垃圾桶中分毫未动的食物，眸色又紧了紧。紧接着，推平她的身体，整个人压了上去。
这一晚邵郇体力好得惊人，直到天色微明，才渐渐平息。
叶奕灵翻转身体背对着他，他却从背后热热地贴上她的背，脖子上不断被温软和湿热舔舐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从颈上蔓延开来，她用胳膊肘往后推了推：“我要去洗澡。”
他声音模糊：“一会去。”她和他，仍然紧贴在一起，她的背靠着他胸口，他的整个身体抵着她。她不敢再动，两个人渐渐匀净的呼吸一起一伏。
“为什么不吃早饭？”
“……”
“又不说话？”邵郇从身后蹭了她一下，又在她身上摸索开来。
叶奕灵往前移了移，恼怒地冲口而出：“怕你下毒。”
“呵呵。”邵郇低低地笑起来：“叶奕灵，你知不知道，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叶奕灵心中懊悔自己的话语在邵郇的调侃下平白添了情人间斗嘴的意味，平静了一会，恢复了以往淡漠疏离的语调：“太忙，忘了。”
邵郇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好像，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才的语气。”
说着，放开她，起身去了浴室。
为期三天的会议终于闭幕了，叶奕灵指挥着几个学生拆着宣传板。正好是下午三点钟，毒辣辣的太阳照得满校园的植物都低垂了脑袋，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叶奕灵连带着几个学生来回搬运东西，满头都是汗。
顾靖城搬过一箱矿泉水，放在庇荫处，招呼大家过去喝水。
学生们蜂拥而上，叶奕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只好埋首整理几块宣传板。
一瓶开了盖的矿泉水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看见顾靖城正举着一瓶矿泉水，神情有些微的不自然：“喝水吧！”
叶奕灵接过水，双水握着瓶身，微微用力：“顾靖城，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想瞒着你什么，只是，我有难言之隐。”
“算了，细想想那是你的隐私，你也有不说的权利。”顾靖城停顿了一下：“其实也可以理解，邵总条件那么好，一般人很难不动心吧。”
“不是那样的，我……”叶奕灵有些说不出口。
顾靖城看她为难的表情：“只是你们似乎进展得太快，他是认真的吗？像他们这样的人，逢场作戏的太多，我怕最后还是你受伤害。”
“我们，”叶奕灵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口：“我们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在交往。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和他在一起。”
“不是交往？”顾靖城有些激动：“不是交往，你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钱跟着他的。”
“不是的。”
“不是？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好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算我多管闲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不过每个人追求不同，现代社会，可以理解。”顾靖城说着，转身就走。
背后叶奕灵声音有些无力：“对不起，我为我的隐瞒道歉，但凡我可以自由，我一定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靖城停住脚步，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叶奕灵的情景。那是个雨天，他正好出门办事。雨天校门口有些拥堵，他排着队等待门卫放行。远远看到有个老人突然倒在地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很多人停下来围观，却没人敢上前。
顾靖城赶紧拿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再看时，有个女孩已经撑着伞站在老人身边。
他没多想，就上前去帮忙。老人已经失去了知觉，女孩正半蹲着身子焦急地想唤醒他，可老人一直没醒，很多人打了急救电话后都在远远地观望。顾靖城看了下老人的脸色，怕随便乱动造成更大伤害，也只能在一旁站着。那个女孩将整把伞都罩在老人身上，自己却淋得透湿。
等了一会，救护车仍没来。顾靖城的车子还堵在校门口，他不得不开车离开。转弯时，他又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女孩仍撑着伞在雨里淋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叶奕灵。
再见到她，是第二天她参加面试。条理清晰，对答如流，加上她的学历背景，参加面试的老师频频点头，当场拍板签约。她微笑着一一致谢，伴着轻咳却从容有礼。
顾靖城对她印象极好，尽管她并没有认出他是前一天曾和她一起驻留在老人身边的人。
或许，她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想到她时不时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忧伤，顾靖城慢慢转过身，直视叶奕灵，语气诚恳：“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请你把你说的‘不得不’的原因告诉我，或许我帮不了你，可我至少会是一个很好的树洞。”
“好，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个字都不再隐瞒。”叶奕灵也直视他，目光坦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或许她终究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这一段曾经的吧！不管难堪也好，被鄙视也好，这段过往毕竟真实存在着，既然她抹不掉，那么让自己心安的最好方式便是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