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九 我暖和你(1 / 1)
二十九我暖和你
后来陆嘉易送小南去上学的时候,俩人在路上一起走,小南挽着他的胳膊问:“你说网络上骂我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它就真的没发生吗?”
陆嘉易当时穿着个皮夹克,大踏步地走被苏小南拖着变成了慢慢地走,无奈的他只得一边走,一边想了想:“这世界上做很多事特别不容易,比如明明可以留在城市却在农村教了一辈子学生,比如设立一个团体去帮助残障人士,比如帮助没有钱的人打官司,在我们知道的做好事里,很多事情是要用一辈子或者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坚持做,不求回报的做、坚信自己做的对而去做的,过了很久别人才恍然大悟,哦,这人是个好人。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做起来特别容易,比如在网上骂人,骂很多大家觉得三观不正的事情,然后有人又跟帖又转帖,觉得这人真不是东西啊,果然小三就是祸国殃民狐狸转世啊之类的,所有骂的人好像不仅骂得痛快了,还进一步用对别人的谩骂证明了他们的好,其实能证明吗?”
小南一听,摇摇头。
“你我都知道无法证明,可他们以为这最简单的证明了自己是个好人。我们不用跟他们计较,计较就是跟他们站在一个水平线思考呢,我们是跟他们一个水平线的人吗?”
小南想了想,笑道:“陆老师,我们能用这一件事,证明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吗?”
“可以,我们一辈子都不搭理他们,不接茬,让他们自己在那里掐,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不着急,就是不感冒,就是不上火,这事儿就真不是事儿了。”
陆嘉易说完,小南使劲儿眨眨眼,学着卡卡鞠躬的样子,端着两个小爪子,跑到陆嘉易正前方,就差冲过来伸舌头舔舔陆嘉易了,被陆嘉易好笑地一把推开她的脸道:“你也就当个卡卡他妈还行,学卡卡,变狗去!”
小南呵呵笑着重新把手□□他的臂弯里,对着陆嘉易:“汪!汪汪!”叫了两声。
那个早晨的讨论在他们的欢笑里就这样简单的过去,没有人知道,一段话到底对一个人有什么样的影响,生活从来都用时间证明你的幸福、你的快乐、你的观点、你的人生……不等任何人做好准备,因为你每天都已经在内心深处,用你所有的观念做好了准备。
陆嘉易跟老师出差的时候,已经接近七月,小南没有跟家里人说她跟陆嘉易同居了,虽然两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同住一个房间,每天喂狗喂自己,听音乐,聊天。有时候小南穿着睡衣,说到兴高采烈处,就爬过陆嘉易堆高的那个被子三八线,陆嘉易也不假装一本正经地把她推过去,就嘿嘿冷笑着,一把把她揽进怀里,亲吻很久,突然推开她,怒喝:“苏小南,你未成年少女勾引大哥哥!”
“大叔!”小南红着脸迅速跑回三八线以外。
“苏小南,不带这么折磨人的,我不是柳下惠!”
“我知道啊,你柳下惠全国人民都是雷锋了。”
“苏小南,不许贫嘴!”
小南听他郁闷的声音,呵呵笑着闷到被子里。
过一会儿,关灯睡觉了,陆嘉易跟小南说起要出差,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办,小南就在黑暗里板着手指说道:“你去好几个月吗?我有好多事情办啊,虽然小蛮和西西高考,不过俩人都保送我也不用担心,然后呢,她们要去爬山,妈妈爸爸要去欧洲,我呢要留在这里读研,大家都很忙的,或许小蛮她们爬完山会回来跟我见面一起过生日,或许我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过生日,也没有什么。”
“你是想我留下来陪你吗?”陆嘉易在黑暗的另一边问。
“笨蛋!大笨蛋!”小南不好意思地翻身将自己卷到被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陆嘉易突然在黑暗里哈哈笑了起来。
“陆嘉易!”苏小南知道他懂了,不好意思地使劲儿踹那叠被子。
陆嘉易好笑道:“即将成年的苏小南同学,被子踹烂,我们就少一床被子,停了暖气的春天比冬天还冷知道吗?”
小南不好意思回答他,就是使劲儿踹被子。
陆嘉易更乐了,笑道:“对了,没关系,你踹吧,我暖和你。”
“陆嘉易是个大流氓!”
“我就是啊,怎么了?”陆嘉易在黑暗里哈哈笑得欢快,卡卡在自己的卧室里也跟着欢快地汪汪叫。
陆嘉易在此后果然好久都没有回来,小南跟家里人的电话,因为她们的出行成了有一搭没一搭,小南每天忙着上学、看卡卡还有到医院看小米。
小米的老公是一个年近五十的人,不高,很瘦很黑,他进病房的时候,小南和佳佳正在小米身边跟她说话,没有任何反应的小米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进来好久,小南和佳佳都没有注意到。
那个人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小米,突然开口道:“小米,你能听见不?”
小南和佳佳这才发现床边已经站着一个人。
那人没看她们,只是哽咽着用黑瘦的手擦过小米的额头、嘴角:“我都攒好钱了,带你一起回山里给人看病去,你做什么犯傻啊?”
小南一听,想起小米说起的那个梦想,突然捂住嘴,怕自己哭出来。
“我来带你回家,不受罪了啊。”那人说完,扭身快步踱出门去。
“回家?怎么回?小米是植物人状态,怎么回家?”佳佳奇怪地问小南。
问完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个小米的丈夫,是要放弃治疗了。
“那个,那个大哥!不能放弃治疗啊!”两人一起冲出去。
冲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站定在走廊里,看着她们挤出个很难看的笑容来:“谢谢你们一直在帮她,医生都跟我说了,我决定还是放弃治疗,她躺在这里也是活受罪。你们想让她躺一辈子?我哪有那么多钱供着她当个活死人?”
“我供着。”陈唯南这时正好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
两个男人一个高大一个矮小,却同时都是小米生命里重要的人,他们对视了一会儿,小米的丈夫对着陈唯南摇摇头:“我要带她走了,谢谢你们。”
说完也不问陈唯南是谁,也不理小南和佳佳,往医生办公室去了。
“我供着不需要你的钱!我养着她,求你了!”陈唯南追过去。
那人扭过头来,脸色更加黑沉,他定定看看陈唯南鄙夷道:“你这话怎么不早说?她跳楼前怎么不早说?把人逼死了你说这话?你就是带她走,我都觉得你是个汉子!现在你在这里养着她让她生不如死,你觉得是人干的事吗?”
那人声音不大,鄙夷地说完,扭身走了。
走廊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关于爱情,关于年龄、关于在对的时间遇到不对的人或者对的人,我们每个人总有一番自己的见解,那一刻,小南突然明白了小米跳下去的那种绝望,若当初将她带出大山的人是一个对她好,愿意隐忍她,一心为她的梦想铺就道路的人,若她爱的人也是为她好,只是等她做出决定,给她爱让她疯狂和快乐的人,她要怎么抉择,怎么忘记背叛,怎么结束对自己每日的审批?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爱的时候,我们总是只看到自己的心脏,渴望爱,渴望回应,若有了回应,那么对已过去的承诺,我们要如何面对自私的自己,如何面对陷入爱情泥沼不能自拔的自己?
小米的骨灰被带走了,那个小米的丈夫再没有跟她们说过一句话,就是默默地放一包钱在陈唯南的手里,抱着骨灰盒走了。
小南在给陆嘉易的短信里说:陆嘉易,我很想你,我希望我们的爱情是天长地久永远没有伤害和背叛,永远没有痛苦和抉择的,只有你和我,我们两个。
那是小南生日的前一天,小南给父母打完电话,再给去爬山的西西和小蛮打电话后,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接电话,小南只得作罢。没有信号的山也去爬,小南笑了笑,这两个人就是喜欢一起作怪。给陆嘉易打电话的时候,奇怪地是陆嘉易的手机也无法接通,小南皱皱眉,觉得因为小米的走,诸事不顺。
小南在生日这一天安排的很满,回宿舍找佳佳和乐彤一起吃了生日餐,然后去图书馆找资料找了很久,肚子咕咕叫了,才想起来,还要吃晚饭。于是一边出了校门,一边给陆嘉易打电话,陆嘉易的电话这会儿倒是通了,但是始终没有人接。
小南奇怪地给他发短:陆嘉易,我今天过生日,给个祝福啊!怎么找不到你,你不要玩失踪我心脏不好!
一语成谶是什么意思?小南那个时候还不懂。
陆嘉易一直没有回任何电话或者短信,小南不知为何,心跳加速,两个眼皮不能控制地自己在跳。
她安慰自己一番,不要胡思乱想,吃了个面包,就坐在房间里抱着卡卡看书,可是书里所有的字好像是浮动跳跃的一般,一个也跳不进她的眼睛里。
她莫名地紧张,透不过气来。
小南躺到床上时,眼皮不再跳得厉害,她琢磨着自己一定是用眼过度了,需要休息。
没睡一会儿,听到门锁声,小南一个激灵,对着门口喊:“谁?是谁?陆嘉易吗?”卡卡也听见动静,乌鲁乌鲁冲出它的房间,跑到小南身边,冲着门口叫。
门打开,陆嘉易穿着件白衬衣提着小行李包走进来,打开走廊灯,用力把门甩上。
“陆嘉易。”小南安抚地拍拍卡卡的头:“卡卡睡觉,爸爸回来了。”她惊喜地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