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 那一刻才是刻骨铭心（1 / 1）
序那一刻才是刻骨铭心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苏小南有点儿恶心，强忍着走回她在校外的这个五层筒子楼，爬到五楼，脑子里一遍遍回响导师的话:小南，刚开学没几天你让我怎么说你？回家好好商量去，你年纪小，我不能这么放着你不管。
是啊，刚开学居然在体检的时候检查出怀孕了，怎么能不让人崩溃，她还是医科生，竟然毫不知情地差点儿被晾在大庭广众之下。
十八年来，她一直是爸妈和老师的骄傲，双胞胎的妹妹刚考上大学，她已经开始读研，未到结婚年龄，她竟连怀孕这种事都跳级了。
苏小南轻笑地挠挠头，摸摸蹭到她脚边的卡卡的头。卡卡是她和嘉易抱养的小狗，他们一直叫它儿子。上次嘉易来见她，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卡卡跟他闹别扭了，如今要是听到他马上要有一个真的儿子或者女儿不知会开心还是震惊。
想到这儿，小南重重舒口气。一定是非常高兴吧？那次来，他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似的，问他他也不说，也不让打电话。这回一并问问他？
小南刚摸出手机，手机就想起《龙猫》的铃声。不会恰好是嘉易吧？小南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忙低头看手机，是家里打来的。
“姐，是你吗？”小蛮的声音带着抽泣。小南心里无奈地笑。这个永远长不大，不着调外加胆小如鼠的妹妹呀，每次不相干的事都能哭背过气去，明明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啊？
“又什么事啊，小蛮，先收收泪，说主题。”小南总是把她当小自己十岁。
“姐！爸爸被抓走了。妈妈晕倒了，西西不让我找你，可是不找不行啊，姐，他们在搜查咱们家，说爸爸贪污了！”
小蛮倒是一口气说了下来，小南觉得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铮一声断开。
被抓了？爸爸终究还是被抓了？
“没事，小蛮，你和西西看着妈妈，我马上回去。”小南深深吸口气，在电话里安慰着小蛮，这一边，已经开始找提包，往里塞钱包，找出狗食分袋撕开放在不同的盆子里，抱住卡卡蹭一蹭。
“苏小蛮！跟你说了先别让小南知道！”电话那端凤西西的声音从远至近，显然她迅速抢过了电话：“苏小南，警察从家里的洗手间墙里砸出一箱子现钞。还有一盒子金条。看来，这次舅舅是……”西西顿住，小蛮的哭声越来越大。
“我马上回家，看好我妈。我妈啥也不知道，一定是惊着了。”小南说着，已经提好包，走出门去，反身锁上门。
“挂了，我现在就回去。”小南知道电话里什么都说不清楚，还是立刻回家最好。
猛地转身，突然觉得有些眩晕。
不该不吃早饭的。她心里默想着这句嘉易总是跟她说的话，快速往楼梯口跑。
就在这个时刻，从楼下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外边的日光明明照不进来，可是，这一刻小南就是觉得，这个走到她面前的女孩子身上仿佛镀了层金。
凤西西很美，那种美明明是耀眼明媚的，却被一股男孩子气一打扰，让她往妖艳飞奔而去的美变得中性可爱。苏小蛮是美的，虽然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可她的美就是透着一股长不大的迷糊劲儿，娇憨的润润的，跟她其实是不一样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美，反正跟眼前这个女孩子艳光四射咄咄逼人的美截然不同。
她的眼睛非常亮，精光全都凝在黑眼瞳里，定定看住苏小南。
苏小南扫了眼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儿，立刻意识到，这个女孩儿找的是自己，可她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耳边全是小蛮的抽泣声，得要赶紧走，家里正乱成一锅粥。
她收回视线，刚要往楼下跑，却被人紧紧抓住后背的衣襟。
“苏小南！”那女孩儿的语气里一点儿都没有疑问，尽管她们两个从未见过。
苏小南被人抓着衣襟，心里很不爽，使劲儿挣开，眉头皱起来，扭头瞪着那女孩儿。
“黎洛洛。”那女孩儿松开抓着小南的手，手指撒着金粉一般，扬在空气里，食指指向自己自我介绍地看住小南，小南不知为何就感觉她的眼光里全是挑衅和敌意。
因为从小跳级在一群比自己大的孩子里，苏小南一向低调，从不主动招惹谁，有时为了缓和气氛还要充傻装楞让大家都开心一下，她对自己的记忆很有信心，从没见过眼前这个女孩儿。
“我们没见过。”黎洛洛像是看出了小南的疑惑。这样的回答让小南更加不爽。没见过，你拽着我衣服不让我走，我家里着火了，你救吗？
小南没好气地扭头。
“我是陆嘉易的女朋友，青梅竹马长大的。”黎洛洛的话让苏小南生生顿住往下冲的身子。
青梅竹马？什么时候的？小南好笑地转回身子看住黎洛洛。
她的话还没有问出来，黎洛洛先笑起来：“我们从生下来是邻居。比起你们的确青梅竹马。”
小南勾起嘴角笑着点头：“的确是两小无猜。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就是为了报仇的，现在仇已经报了，他要去美国上学，跟我一起。”
小南心里不知为何好像被人拧毛巾一样，拧了好几圈，她还是自行抖开那拧到伤的痛，没事人一样，仰头冷笑道：“跟你一起？你现在却在我这里？”
那黎洛洛笑地得意，抱住双臂：“我故意晚走一天，来看你笑话的。”小南的脸上笑颜更甚：“看我笑话？趁他不在挑拨离间，然后先把我气走，你好渔翁得利，我脑子进水了？成全你！你是不是TVB电视剧看多了，找你家邻居练手呢？”
小南说话不饶人的时候，常给人一种万箭齐发直奔心脏的痛觉，经常气得凤西西挠墙，小蛮撞墙的。黎洛洛后槽牙紧咬，恨恨道：“你怎么不找他对峙呢？给他打个电话啊，他这会儿上飞机了，电话一定接通不了。而且，永远也接通不了！”
不知为何，小南总隐隐觉得她说的都对，可是这个时刻，不能被她看出来。于是笑笑道：“我还真不上你当，就不打，怎么着？他找我报仇，我愿意，我谁啊？圣母玛利亚啊，宽恕他就是我爱他的资本啊。”
黎洛洛显然没意识到小南会这么接招，愤愤从包里掏出个手机。小南一看到手机后的大头贴，被搅乱的心彻底沉下去。那是陆嘉易和她的大头贴，是她贴在陆嘉易的手机上。
黎洛洛一边轻笑地看向小南，一边一键一键地拨完一串号码。异常逼仄却空旷的楼道里瞬间响起来《龙猫》的铃声。
黎洛洛举着手机向下一扔，手机自由落体，卡拉碎开在小南脚下。
这一边，小南的手机还在一遍遍地响铃。
“他根本就没打算再见你，他说了，就这么让你没有他的音信晾你一辈子，你爸爸怎么造的孽，他让你一模一样尝过了。滋味不好受吧？”黎洛洛的话刀子一样毫不含糊地扎进小南的心口。
是，很不好受，非常不好受。
小南举起手机，接通，对着空空的手机道：“陆嘉易，我真的很难受，怀着你孩子，你是不是也都知道了？医科生啊，早就算清楚我的安全期了吧？你觉得我该不该要这个孩子？告诉你，没见到黎洛洛的时候还想着不要呢，看见她了，可得留着这孩子，我们俩的孩子，得比这小娘们漂亮多少倍啊？”小南说完，冷冷地挂了电话，蹲身，把那个摔破在她脚边，跟她的手机一模一样的手机捡起来，扭身向楼下跑去。
她忙着呢，管什么报仇什么黎洛洛和陆嘉易啊，去他妈的，家事比天大啊。
她恨恨想着，往下冲。
突然背后一股大力，她的身子收不住，向下直冲而去。
行！陆嘉易，你终于还是把我俩的爱情拍成了琼瑶剧加TVB！小南这么想着，不知为何没有护住头，却抱着肚子，直直栽下楼梯。
头砸到楼道墙壁的前一刻，她突然想起，路嘉易抱着膝盖坐在操场上的样子，仰着头，可怜兮兮地对她说：苏小南，我失恋了。那一刻她没有告诉他，她心里其实是偷着乐的，好的，好的，你失恋了，我终于可以坐到你身边，慢慢变成你的爱人。
爱人啊……苏小南抱着肚子蜷缩在楼道的隔断水泥地上，鲜血慢慢从她的头部流出来，慢慢地水一样浸透她的肩膀和后背。
很热，很冷。
苏小南仿佛看见陆嘉易伸出的大手，很暖很暖地贴住她紧闭的眼皮。陆嘉易，我从不相信假手于人的信息，我从不相信你是来报复我的，我从不相信爱你是一件值得怀疑或后悔的事情，直到这一刻，即使躺在自己的血泊中，即使我的背后站着你所谓的女人。爱人啊，你在哪里？
陆嘉易，这就是刻骨铭心的爱吗？
原来，这一刻才是刻骨铭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