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第七十二章（1 / 1）
江承越本人酒量很差，只是生意场上来往，少不得在酒桌上一番较量，次数多了稍稍锻炼出一些酒量，比起褚穆却还差得远。偏偏他一进门，就自饮了三杯，虚张声势蒙住了众人，之后的敬酒都是得过且过，装模作样，反敬回去，因着大家的第一印象已经形成，都不觉有甚不妥，喝得开开心心，叫江承越躲过了一遭。
酒过三巡，褚穆大大咧咧道：“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两个在南边跟着程大爷做生意，三个还在路上跑，剩下这一个臭小子他娘心疼不叫他出门，什么也不顶用。这一回出海只得咱们哥俩，我是个只会划船的大老粗，其余的一律不懂，全听江老弟的吩咐了。”
江承越试探道：“搭伙做生意，在下自然倾尽所能，懂什么说什么。不过多嘴问一句，程大爷那边，可有派人来？”
褚穆嘿道：“程大爷说，派来一个美妞，虽是个小娘子，却是从小海船上长大的，懂得颇多，现在掌管着程大爷两个船队，有个外号叫‘龙妹’。”
这便好，江承越放下心来，还好不是光他们两个半调子。
褚穆接着道：“不瞒江老弟说，我除了一身蛮力，会掌个舵帮人运货，甚么都不懂，货物的事情，江老弟看着置办，本钱咱管够，跑一趟下来挣了钱咱们哥俩对半儿。”
江承越心说果真不是个行商的，褚穆和什么“龙妹”都不懂行情，怪不得对他如此重视。
一番宾主尽欢，江承越起身告辞。褚穆的小儿子借了酒胆，忽地脸红脖子粗的跳起来，大声道一定要跟着出海。
褚穆眼一红，伸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瓢，骂道：“小兔崽子毛还没长全，出什么海！”
褚穆这小儿子名叫一鸣的，看老爹不同意，便抓着江承越的衣摆，拖他做救兵，犟嘴道：“大哥也是我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你满世界跑了，我怎地就不行！”
褚穆一瞪眼，唬道：“还敢抓着你江叔叔，看我不揍你！”
一鸣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不肯松手。他知道老爹好面子，必不会当着外人面揍他，便是揍他，也得等江承越走了之后，因此更要抓牢这个靠山。
江承越心中好笑，却不好为他说话，毕竟海上风浪无情，若是路上有个好歹，将来自己倒要成了罪人，没得为自己揽事儿的。
褚穆见他这小无赖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拎着他的领子拽了过来。褚穆手劲极大江承越是知道的，因此不由在心里为褚一鸣默哀了一番。
就在这厢闹得不堪，那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哭哭啼啼地跟了出来，褚穆一见这个女人，气势便矮了一截，由着这妇人把褚一鸣搂进怀里，一通嚎啕。
江承越心说真是一物降一物，被褚一鸣拖着衣摆，索性道不如留下来看一个热闹。
褚穆叫她哭得心烦，吼道：“你还有完没完。”
妇人哭的梨花带雨的抬头，倒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面哭一面也嚷道：“我姐姐就这一个独苗，海上有多危险你难道不晓得？你想找死随你，一鸣如何能与你们这些粗人一道！你也答应过我要他读书中举，光耀门楣呢。如今又反悔，你可还是男人？”
一鸣费力的从这女人怀里挣脱出来，哭丧着脸道：“姨母少说两句吧，回回因为姨母，爹不叫我出门。我不爱读书，姨母又不是不知道。”
江承越下意识里以为这妇人是一鸣的亲娘，现下才恍悟原来是褚穆的小姨子，在姐姐死后续弦给了褚穆。
褚夫人大概是见惯了一鸣这般不领情，还是一面把一腔眼泪往他身上抹，一面哭哭啼啼的数落褚穆，大意便是你们这些粗老爷们不会照顾人，一鸣一定会吃苦，再言一鸣要读书中举，不能因为出海这样没谱的事情耽误了前程，等等等等。口气中还带了对褚穆这样的粗老爷们的不屑和对温柔书生的向往。
褚穆被她哭得心头火起，气哼哼道：“你这婆娘懂什么，一鸣有大志气，何苦非得做那起子酸秀才，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不知道？”
褚一鸣借机往地上一跪，大声道：“爹说的是，我要跟着爹出海，成就大造化。”
褚穆被激的下不来台，索性咬牙道：“你滚去学游泳，一个月后老子验收，在水盆里憋气少于一柱香就给我滚回去。”
说罢再不管妇人哭得如何哭天抢地，小儿子如何欣喜若狂，褚穆黑着脸送了江承越出门。
江承越尴尬道：“嫂夫人性子烈啊。”
褚穆冷哼一声：“要不是看在她姐姐份上，早就休了她。”
待得江承越归家，已是日暮时分，铭心在门口迎他，见马车回来，面色才好看了些。铭心上去挽住他着胳膊，几乎整个人挂上去，抱怨道：“你这一顿饭从早上吃到晚上。”
江承越享受着媳妇的温柔似水，心说果然还是自家老婆最好。
现下只是略作商议，货物尚未置办，且要等龙妹从广东赶来，出海的事还要在一两个月之后，江承越不想让铭心过早的担心，便将出海的事情按下不说，只挑了席间好玩的讲。
铭心对一鸣这机灵鬼很是喜欢，两个人说笑了一阵，铭心忽道：“夫君，你说致远日后是和你做生意，还是去念书考试？”
江承越提到儿子，脑子就有点不够用，深觉妻子目光长远，这确是个问题，江承越沉吟片刻道：“不如先都学着，若能考上，就去做官，若是他不喜欢去考试，做个儒商也是好的。”
铭心本是随口一提，江承越居然还认真考虑了，不由一笑：“你倒贪心，两样一起学，不怕累着他。”
江承越尴尬了一时，犹豫道：“那不如先念书？我幼时也是跟着先生读书的，日后不读了再学做生意，并不影响什么。”
铭心虽觉江承越即便是开明，读书为上的观念也还未完全改变，但是按他所说先读两年书启蒙一下也好，便笑应了。
远在太原的小致远突然呜呜的哭闹起来，撕心裂肺的叫姚氏很是心疼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