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65 烈帝 十二年 燕王 十一年（五）（1 / 1）
子宣被自己的咳嗽惊醒了，他虽然竭力压低声音，鹤鸣还是醒来了，忙过来替他揉胸口。她知道都是因为菀柳那次闹事留下的病，心里十分内疚。
子宣平复了一下呼吸，转头说：“没事了。”
两人躺了一会儿，子宣说：“天快亮了，我起来了。”
鹤鸣环住他的腰，说：“我还想睡，你再陪我一会儿。”
子宣转身搂住她，轻轻地问：“怎么陪？”
鹤鸣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宫人道：“太后说因为接连两日梦到先帝和先王，打算去上京祭拜，然后再去趟蓟城。”
鹤鸣喃喃道：“老太太倒是有精神。”说着翻身下床。
那边采薇也得知了此事，莫名地感到一阵不祥，便劝说李太后不要远行。李太后不以为然，只说了两句“傻孩子”，仍旧去准备她的行装。
犒军过后，蒹葭和鹤鸣同车回宫，对鹤鸣说：“我看中了一个人，那个叫温文的，好像挺不错。”
鹤鸣因前一晚没睡好，正以手支头，合着眼，问：“怎么，你想嫁他？”
蒹葭“嗤”的一笑：“我要年轻个二十岁，倒想嫁他。我是想把如姬许给他。”
鹤鸣道：“温文这孩子很稳重，原来让他做过东宫的左卫率，不过我已经没有年纪相当的女儿了，就让给你吧。”
蒹葭“呵呵”了一下，又凑到鹤鸣耳边：“还有一件事，请妹妹成全。”
辟彊回到家中，换好衣服，一名侍女递上一个红帖子。辟彊打开一看，“呃”了一声，帖子就掉到了地上。侍女忙拾起来想再递给他，但辟彊摆了摆手，转身走到采薇房里，刚要开口，见了采薇的样子，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这几天都愁眉不展的？”
采薇抬头，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说：“辟彊，你陪我去蓟城吧。”
辟彊说：“好啊，什么时候？”
采薇说：“明天可以么？”
辟彊道：“那就明天，这样一来，估计就赶不上你那春心不老的姨母和项青的婚宴了，那样最好。”
他转头一看，见采薇正在抹眼泪，忙坐到她身边：“好了好了，我说错了。”
采薇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哭，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辟彊好像听到了“奶奶”一词，可也没太听清。过了一会儿采薇睡着了，辟彊让她躺下，给她擦净了脸，这才出去让人准备车马。
转眼到了鹤鸣和月出的生日，离晚宴还有半个时辰，鹤鸣到月出那里去。月出却还没有打扮，而是坐着同子宣下棋。这棋盘是崭新的，想来是子宣带给她的生辰礼物，棋子都是用黑白两色的玉石制成，十分考究。
子宣的棋路平和，月出虽然时常要停下来细细考虑，手法却很凌厉，步步杀招。鹤鸣抱着常武看了一会儿，宫人进来道：“王上，永昌郡主来信。”
月出正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听到这话，忙道：“姐姐的信？拿来我看。”她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看了几眼便换上了忧愁的神色。
鹤鸣以为是采薇出了事，忙问：“怎么？”
月出却说：“太后……”
鹤鸣接过信，才知李太后从上京祭拜昭文帝之后，经中山前往蓟城，不料在中山的巨鹿附近遇上劫匪，虽未伤及性命，但受了惊吓病倒了，到蓟城时情况很不好。因此采薇连忙写信回来。
鹤鸣见这信是辟彊的笔迹，不知采薇当时是何等的慌乱，只好由辟彊代笔。这样一来，鹤鸣又添了一份担忧。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转眼去看子宣。
子宣轻轻地说：“去吧，这里有我。”
采薇又见到儿时宫中那结了冰的水池。她小心翼翼地站到水池的边缘。
“不可以，危险。”一个人在背后说。她转过身见是菀柳。采薇笑嘻嘻地说：“我觉得很好玩。”
菀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辟彊，他说：“拉着我的手，不会再让你掉进去了。”采薇甜甜地一笑，正要伸出手，却见祖母李太后站在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采薇说：“奶奶快看。”说着伸开手，稳稳地在池边走了几步。李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采薇顽心顿起，故意晃了几下，作出要摔倒的样子。李太后果然飞快地向她跑来。采薇放心地向她伸出手，然而什么也没抓住，她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采薇一下子惊醒了，坐起身来，才想起自己之前因为照顾李太后，两夜没有合眼，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她连忙下床跑了出去，但是神智不是很清楚，结果拐错了一个弯，那水池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只看了一眼，采薇脚下忽然没了力气，一下子坐在地上。
鹤鸣转过屏风，见李太后躺在床上，神色安详，心中一惊，失声道：“母后！”
李太后睁开眼向这边张望了一下，喃喃道：“鹤鸣。”
鹤鸣略松了口气，快步来到床前，俯身去听她的话，只听她说：“葬我于阳城，北望吾儿，南望吾夫。”
鹤鸣忍住泪，道：“太后在说什么呢，您吉人天相，自然逢凶化吉。”
李太后干笑了一下，闭上了眼。
鹤鸣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忽然李太后又开口：“你爱过他么？”
鹤鸣没想到她竟问这个，喉头一哽，没有说出话来。
李太后却说：“我也爱过。”又过了一会儿，她说：“你出去。”
鹤鸣行了一礼，默默地走了出去。
子宣没料到鹤鸣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来到房内，见她躺着，一本书叩在脸上，似乎是睡着了，便轻轻地将书抽出来，却见鹤鸣睁着眼睛。她说：“前十五年，我和我的母后在一起，和她，却相处了二十年。”
子宣道：“她对我们父子有知遇之恩，至今都是我非常敬佩的一个人。”当年子宣的父亲殷管在上京为官，受到弹劾丢了官职，原本打算回赵国去，但是李太后很欣赏他，将他请到了燕国。
鹤鸣说：“她对我也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一辈子不是在秦国默默无闻，就是在上京默默无闻，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子宣反而有了些笑意：“是吗？我倒觉得，你不管嫁谁，都会是现在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