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和衣拥被不成眠（二十九）（1 / 1）

青玉打制的精致棋子起落间，清脆空灵的声音，在宇文贽心底一声声肆意迭起，像是蓦然涌起的疾风般，在平静无澜的心湖击起了千层雪浪。他摩挲着温润冰凉的棋子，静静审视着眼前棋局，面上神色不变，心中波动万千。

沉默一晌，他不禁沉声道：“秦始皇无道，不信功臣，不亲士民，统一六国之后，又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残虐不仁，以至于天下烽火硝烟，兵戈四起，群雄逐鹿，涂炭生灵。”

夏侯仪执着棋子的手依旧优雅俊秀，闻得此言，他微微一滞，抬眸，“其实……始皇虽蚕食九州，并吞战国，却真正大统了天下，使得海内为一，八荒靖平。在他统一六国之后，更是修筑了灵渠与长城，惠及天下苍生，始皇功齐三代，可与日月争辉，当是旷古绝今的千古一帝。”

宇文贽目光幽幽地望着夏侯仪，执棋吃了一子，道：“当年，始皇出世，李斯为其座上客卿，助君灭诸侯，成帝业，谋略天下，实实功不可没。”

夏侯仪退了一子，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棋子纳入宇文贽的陷阱中，“若今秦王在世，夏侯辅之。”

闻言，宇文贽蹙起来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笑道：“夏侯的部署与策略，的确堪比当年的李斯。”

夏侯仪轻掀唇瓣，“秦王过誉了。”

楚汉相争，本是伯仲之间，此时却因夏侯仪暗中的退却，而使得处于汉界的宇文贽赢多输少。宇文贽还浑然不觉，甚至沾沾自喜道：“汉王刘邦……曾这样评价过他自己：他的运筹帷幄之计、决胜千里之谋，不如张良；镇国家，抚百姓，供应军需，不绝粮道，不如萧何；将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克，不如韩信。但此三位天底下最绝顶的人才，却能为他所用，因此他应了民心，得了天下。”

夏侯仪轻轻摩挲着青玉棋子上雕刻精细的纹路，幽幽道：“汉王顺应民心，理应得天下。而知人善任，更能助其夺得天下。”

宇文贽自信心猛然膨胀，他仔细想了想，又问道：“夏侯，咱们谋划的那件事，你看能成么？成的几率大么？”

夏侯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道：“秦王无需多虑，夏侯定当不遗余力辅弼秦王，这件事——”他抬手将宇文贽手中的棋子接了过来，眸光簇然一亮，将了自己一军，“这件事，只要秦王愿意做，便能成！”

青玉棋子跟着他的声音同时落地，如掷金石，铿锵有力。

宇文贽看着棋盤上的棋局，颔首笑道：“夏侯的运筹帷幄，堪称天下第一，这件事，本王也只能仰仗夏侯了。”

夏侯仪却别过眼，望向纱窗之外的淡淡日光，日影横斜，疏枝繁花在风中簌簌低鸣，斜斜映在窗纸上，魅影般飘曳不止。忽然一阵狂风猛地扑开了几扇格子菱花窗，那窗子便在视线里来回扇动，带得挂钩咣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