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秦楼王孙难重偶(二十八)(1 / 1)
陪侍的命妇轻声问道:“公主殿下,周天子此番前来,恐怕是想求娶殿下,只是不知,殿下意欲如何?”
她哦了一声,淡然道:“纵然他想求娶本宫,本宫也是不愿的。本宫……”她眸子里就像是垂了一世浮掠璨光似的,一波又一波的,像荡漾的秋波,清清湛湛,她道:“本宫只会嫁自己心仪的儿郎。”
话毕,她伸出莹白纤细的玉指,将遮住她面容的薄纱轻轻挠开一条细小的缝隙。
她凝神从这细小的缝隙里望去,只见汉白玉阶下,父皇身边的那个男儿,着了一身绣有十二章纹的华袍,金丝绣蟠龙盘旋攀援至他的胸前,张牙舞爪。他与父皇对坐相饮,姿态优雅,高贵煊赫,有如岳出众山,俊然拔萃。
“竟是这样的男儿么?”
他那脉幽幽馥郁径直扑面而来,浸肌染骨,她仿若置身于一排排犀金填画的销金兽香炉之中,骨酥饧软,心乱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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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庭深深,一轮半弦月西斜,如钩样清寒的银光挂在这座雄峻华瑰的宫殿上方,洋洋洒洒泻下一片银色清华。淡月凉辉下,林木蒙蒙,青翠葱茏,无端点缀了庭外那一派繁华寥落的萧瑟夜景。
竟是这样的男儿么?
更筹已打三鼓。
妤枝自深深梦魇中惊醒,她撑起身子来,一股钻心蚀骨的疼痛立时袭遍全身,散至四肢百骸中。仿若有千千万万只蝼蚁在啃噬着她的血肉,又如有尖锐利器狠狠撕裂着她刚刚痊愈的伤口,一片血肉模糊。她不禁痛呼出声,紧紧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口,纤瘦柔弱的身子一阵痉.挛。
“你……伤口还是很痛么?”一阵带着试探性的声音冷冷传来。她抬眸,只见薄白初透的月光之下,那人一身赤玄色的锦衣玉袍,衣袍上张牙舞爪的蟠龙腾空翔舞,踩踏着五湖四海,盘旋直上九天。
望着他,她眸中蓦然泛起弥天水汽,潋滟生花,顷刻便涌成一波bō泉水,倾泻而下。
竟是宇文临。
她刚想起身下床行礼,宇文临却按住她瘦削的肩,“你有伤在身,便不用行礼了。”感觉到他掌心传达出来的炙热感,她攥紧满是汗水的手心,垂下头敛了眸中熠熠闪闪的光,颤声道:“不痛了,奴婢……奴婢一切安好,劳烦陛下关心了。”
宇文临嗯了一声,便唤来一名身着水碧色宫装的宫婢,吩咐道:“画蓉,好好照顾候姑娘,不能有半分怠慢。”
画蓉是刚进宫的小宫女,不谙世事,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胆小惯了,平时说话做事生怕有什么差池。如今闻见宇文临与她说话,便紧张得一张清秀小脸煞白煞白的,连话也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儿地道:“是……是,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候姑娘,还请陛下放心。”
宇文临眸光轻转,瞥向埋着头不言不语的候妤枝,道:“刺客已经伏法,你且安下心来,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