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1 / 1)
中午,爸爸来给刘意送午饭,是手擀面,青花大碗,上面浇着稠稠的肉汁。
刘意吃得吸溜吸溜地,特别响。一是因为的确很好吃,二是为了掩饰抽泣声。
这个生日恐怕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花丛后,爸爸站在在阳光里,额前的白发镀了一层荧光。一个客人正在付钱给他,他拿在手里捻着,回头对刘意说:
“意儿,找她两块钱。”
“噢!”
刘意闷头应了一声,从抽屉里拿了两个硬币,探身递给爸爸。
客人走了,店里重又安静下来,玻璃门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另一个世界,近在眼前却无法触及。
冬日的阳光烘热了店里的空气,压抑而沉闷。刘意忽然想要说些什么,不然会被压得无法呼吸。
“爸爸,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没有我这个女儿你会好过些?”
刘世同警觉地回头,脸色一沉,
“意儿,你在乱说什么?我怎么会希望没有这个女儿呢?我比任何人都要感谢你的出生。你妈妈当初是拼了一死,才生下你的。你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爸爸有些窘迫,面对二十几岁的女儿,他竟说出这么肉麻的话。麦色的脸庞微微泛红,像腼腆的小伙子一样局促地别过头去,不知所措。他濡诺了半天,才又低声宽慰:
“……你这孩子,以后不要乱想了,知道吗?”
“嗯。”
刘意看着爸爸害羞的样子,忽然对妈妈心生羡慕。不知等她死去以后,谁还会默默记着她,像一个被深爱着的女人一样。
站在门口,目送爸爸缓步离去。盲杖敲击在石板路上哒哒地脆响。一会儿,那道挺直的背影没入人丛里,刘意看了一眼在人丛中突兀的两个高大的黑衣男人,转身回到店里。
有那两个人在,就不必担心爸爸的安全问题了。她没想到哥哥会做到这一步,每天两班,派人跟着她和爸爸。开始她还疑神疑鬼了一阵,以为自己被坏人盯上了,后来,看见两个黑衣人在爸爸前面帮他开路,才猜到一定是哥哥安排的。
难怪她开店这么顺利,估计也是哥哥背后关照的。每当想到这儿,她就有些无力,本来说要带着爸爸独立生活的,可是即使离开青城,还是稀里糊涂地被哥哥罩在羽翼之下。
爸爸被劫持的那晚,那个电话里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让她离开青城?她现在仍不知道。如果是哥哥的对手,杀了她岂不是更简单,何必大费周章地搞什么劫持威胁?她从未问过季浩扬,但她知道他一定知道那人是谁。那么,派人保护她和爸爸,是因为那个人还会再来找她和爸爸的麻烦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她拿起来,是安童。
“嗨,刘意,生日快乐!”
安童半真半假地祝贺。
刘意横了手机一眼,
“哦,谢谢。”
“怎么不高兴?我可是第一次记得一个人的生日,你就不能热情点儿?”
“没什么高兴的,让我怎么热情?”
那头似是在忍气,半天才又有了声音,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你病了?”
是!我天天出事!
刘意明知道不该对安童赌气闹别扭,就是忍不住。心里暗悔,口气也缓和了些,但仍是有气无力的,
“没什么,有点儿郁闷而已。明天就好了。”
夜色中的青城,季氏大厦的顶层。
季浩扬伫立在灰色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墨蓝色的天空,
“季哥,早上有个小姑娘去了花店。待了大概半个小时。小姐,她哭了,对着小姑娘带来的电脑不知在说什么,好像很伤心。
上午隔壁店里的伙计去和小姐搭讪,我们揍了他一顿,警告他,下次再敢去缠着小姐就把他的腿打折了。
中午,老爷子送面来给小姐吃。小姐边吃边哭,不知为什么。
晚上六点,安童来了。现在还和小姐在车里……季哥,你看,我们是不是……”
电话那头试探了一句,就再没动静,显然在等季浩扬的命令。
季浩扬眸光暗涌,沉思片刻,问:
“查了那个小姑娘来历吗?”
“是,季哥,我们跟踪她,到了酒店,看了她的住宿登记,她是英国人。只住一天,下午就离开开亭了。应该是专门来找小姐的。”
季浩扬再没说话,粗重的鼻息,泄露了心中的愤怒和冲动。阴郁而暴戾的背影仿佛是黑夜的一部分,一样的黑暗,强大,令人敬畏。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似是以为手机信号发生了故障,“喂!喂!”叫了两声。
季浩扬握紧手机的左手忽地移开,剑眉一凛,低斥:
“闭嘴!”
“……”
那头又静了。
季浩扬正要再吩咐什么,就听手机里传来压抑地惊呼:
“哎!她脱了!……”
季浩扬左手一抖,手上本来就有汗,手机差点儿脱手滑到地上。
他急忙低头接住握紧,重又贴近耳边,厉声质问:
“谁?你说谁脱了?”
那头似也吓得不知所措,颤声回答:
“小,小姐,脱了,上衣,噢不!现在又穿上了,在扣扣子……”
“闭嘴,蠢货!给我把眼睛闭上!”
随着一声暴怒地咆哮,躲在车里的两个偷窥者惊恐地对视一眼,齐刷刷趴下,再不敢抬头。
二十米之外,安童的小跑上,刘意正在和安童探讨婚姻的内涵和外延。
……
“刘意,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是想要我吗?我给你呀!”
安童咬牙切齿,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刘意嫣然一笑,重新套上衣服,一粒一粒地扣好扣子。
“我知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脱衣服?”
“我…逗你玩儿的。”
“刘意,你!你没心,亏你笑得出来!”
“生气了?别呀!笑一个,笑一笑十年少!”
“走开!烦你!”
“你就那么想娶我?”
“……”
“那你就把我娶回去吧。”
“撒谎!你根本不爱我。小骗子!”
“我发誓!如果你要娶我,我绝不反抗。”
刘意虔诚地举起右手,发誓,
“安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我做的我一定会做,甚至是婚姻。只是这样的我你拿来怎么办呢?这样的空壳婚姻你要吗?”
“要不这样吧!我等你十年,二十年,噢!不!你堂哥才三十几岁,恐怕要三十年。等你家的高官们都退休了,你再来娶我好不好?我发誓,我一定会等的。”
“滚!老妖精,那时你肯嫁,我还不敢娶呢!”
“嘻嘻!别生气了。我也是说着玩儿的。谢谢你来看我。”
午夜,季浩扬在刘意的窗前伫立良久,终于,做了一件令他不齿但又不得不做的事,像一个小毛贼一样,撬窗翻进屋里。
嗯,好冷,被子掉了?
刘意哼哼两声,两手扒拉几下,抱紧被子压在胸口,又呼呼地睡熟了。
躺在她背后的季浩扬狠狠瞪着刘意的后脑勺,作势拽了两下被她压在胸口的胳膊,反被抱得更紧,深深陷进她柔软的胸口。
坏,坏丫头!少来这儿套!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季浩扬心慌气短,像个心脏病人似的折腾了半天,终于还是不情愿地把酣睡的女孩搂在身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