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1 / 1）
初秋的武当山上，寒风凛冽。
山后的思过崖上，一名身着湖蓝色衣裙的女子正满脸泪水站在山崖边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峰，猎猎的寒风拂起那姑娘的衣角，上下翻飞，那纤瘦的身影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甚是萧索。
不过一会子，自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姑娘头也不回，只管飞快用衣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方才回过神来看着那一袭青衣的男子笑道：“二师兄怎么过来了？”
那男子见这姑娘脸上的泪痕犹在，眼睛红肿，显见是哭过了，偏生又怕自己伤心，便早早将脸上的眼泪擦了个干净，如今看着她这言笑晏晏的样子，心中甚是难过，但又怕将师妹的伤心事勾出来，便只好闭口不谈，只说到：“方才师傅让师妹过去，说是师妹的家人想必这几天便到了，有话要交代。”
这姑娘姓柳，名叫柳瑟，原本是这朝中督查使柳威之女，因着不是正室所生，母亲逝世之后在家中便受尽兄弟姐妹欺辱。后来武当山清微道长到京城办事，偶然之间见她一面，一来感叹这孩子虽说受尽委屈，但生性纯良，虽偶有报复之意，但从不恶意伤人；二来见这姑娘虽小小年纪，但身子柔软眼中神光湛湛，便知道这姑娘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又见她命格似非常人，便替她推演了一番，惊讶这姑娘竟和本派有缘，思虑之下，便也不顾武当派从不收女徒弟的规矩，将这姑娘收做了徒弟。
这柳威对这女儿原本就没什么情分，听见自家女儿被一个道士带走了，也只是面上找了几日便不再理会。
柳瑟上山十年来，无论哪一方面均是让山上众人满意，就连先前对清微道人收了女徒弟这事情颇有微词的几位长老，到了后来也只是对柳瑟顽皮时候嘟囔几句“原就不该收这徒弟”之类的话，对柳瑟却是比清微还要疼上几分。
柳瑟原想着她这一辈子若是能就这样在武当山上过完这一辈子也倒是件好事，却不曾想今年六月份时候，柳威竟让人送信上山来说是已经为柳瑟定好了亲事，让柳瑟回去成亲。
柳瑟自然是不愿意的，只是谁知到一向疼爱她的清微竟然什么也不说，只说柳瑟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回去成亲也好，倒是让一众人等惊愕万分，几位长老为了这事情更是和清微闹翻了天，吵吵嚷嚷了一月有余，终究拗不过清微这个掌门，便全都赌气闭关去了。
柳瑟知道这事情，又是伤心家中人早些时候不来寻她，这时候想起她来了，竟是用自己去换荣华富贵，自然是伤心的，又见师傅竟然笑呵呵地说是让自己即日便下山，更是气恼。仗着清微一向的疼爱，赌气和清微顶了几句嘴。谁想到一向疼她的师傅竟冷下脸来将柳瑟扔到了思过崖，只说是让她好生思过。
柳瑟见二师兄说是师傅要见自己，便连忙收了眼泪，只赌气说道：“师傅让我去嫁人，不是不认我这个徒儿了么，这时候还有什么好交代的，只让人将我绑到京城便是了！”
玄胤见师妹说了这几句话之后，登时后悔得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也是有些好笑地说道：“师妹说什么胡话呢，师傅岂有不认你的道理？师妹是没见着，师傅这些日子以来可是吃不下睡不着的，显见是担心师妹呢。师妹还是赶紧过去罢，只怕师傅是有要事要交代。”说完便笑着招呼别扭小师妹一起去见清微。
柳瑟说那话原本也只是一时之气，听见玄胤说是师傅担心自己，心中对于自己和清微赌气了这么许久也是好生愧疚，连忙随着玄胤去紫霄宫见清微。
柳瑟方才看见清微时候，被唬了一大跳。见两鬓便添了好些白发的清微正含笑慈爱看着自己，心中一酸，扑上前去跪在清微跟前说了一句：“是徒儿不孝，让师傅操心了！”便顾不上说话了，呜呜哭了出来。
清微见柳瑟跪在自己跟前只管哭，连忙将柳瑟拉起来笑道：“瑟儿莫哭，坐吧，委实有要事要和你交代。”
柳瑟听见师傅慈和的声音，似是从未对自己生气，更觉愧疚，那眼泪落得更凶了。清微见柳瑟哭个不停，便也不好说什么，只等着柳瑟渐渐收了眼泪方才叹气说道：“瑟儿可莫哭了，你再苦我可要让你三师兄过来了。”
柳瑟听见清微这话，吓得连忙收了眼泪，只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着清微。若是说柳瑟最害怕的人，不是师傅，也不是后山那几个武功不知道多高的老头子，武当的长老，却是她的三师兄玄弥。柳瑟刚上山时候，玄弥正好下山了，便也就不知道这三师兄的“恶习”，谁知道等着玄弥回山之后教导柳瑟的轻功时候，柳瑟方才发现这位三师兄有多么恐怖。
玄弥将只有七八岁的柳瑟吊在山崖上，长长的吊索上面还布满了钢针，而柳瑟脚底下只有一根细细的树枝。吊索上那些钢针长度正好，若是柳瑟能够在那根细细的树枝上站稳，不用借助吊索的力量，上面的钢针自然是不会扎到柳瑟身上，可是如果柳瑟站不稳，那么……
而玄弥却是至关在柳瑟旁边摆了一张桌子，靠在软榻上，喝着服侍柳瑟的小丫头泡好的茶，看着手中的经卷，好不惬意，只留下柳瑟一个人战战兢兢站在细细的树枝上泪流满面。
而等着到了练习剑法的时候，柳瑟的么命运并没有好转，反而愈加悲惨起来。清微只是将本门剑法和法诀教给了柳瑟之后，便放手不管，让玄弥督促着柳瑟练习。柳瑟见着这位师兄督促自己练功，想起当时自己修习轻功时候的惨状，心中便已经满是绝望，谁知道更狠的还在后面。
武当山上风景宜人，树木茂密，可是这些对于柳瑟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事。只因玄弥在柳瑟练剑的时候，随手从旁边的树枝上扯下一把树叶来便向柳瑟扔过去，若是柳瑟让树叶站到了一丁点，便会被玄弥绑起来吊在思过崖上吹一夜的冷风。要知道，武当山上的风可不似平原上的轻暖和风，吹上一夜，时常将柳瑟冻得眉毛上头都是冰渣子。
等着到了冬日，玄弥也知道若是在将柳瑟吊在后山吹冷风只怕是有些不大合适，便换了其他法子来收拾柳瑟。柳瑟原想着只要不吹冷风什么都好，谁知道玄弥竟然说：“如今冬日，若是将师妹你放在后山上，未免冻坏了身子，将来嫁人了只怕也是个麻烦，不如让师妹你热热身罢。咱们这武当山挺大的，这主峰陡峭，常人难以上来。不如就这样，师妹你在今日日落之前从山脚跑到山顶，往返个五次也够了。哦，对了，师妹的轻功甚好，若是用了轻功取巧，未免有些不敬真武大帝。”说完这话便施施然走了，只留下站在原地的柳瑟满脸的宽面条泪。
柳瑟也想过用轻功取巧，可是每每都被玄弥逮了个正着，当天的饭便没有了。对于这件事，玄弥曾经鄙视地看着柳瑟说道：“就你那点本事，我只怕比你自己还要清楚。你怎么上的山，我自然也是知道的，若是再用轻功取巧，第二天的三顿饭也给你免了！”
不过这样“魔鬼训练”的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如今的柳瑟虽说掌法什么的被同门的几人鄙视非常，但是唯独轻功和剑法却的确是武当当中顶尖的，都是多亏了这位玄弥。
但是这也给柳瑟的心中留下了惊悚的印象，以至于之后再武当山的这十年中，柳瑟对于这位三师兄可谓是老鼠见了猫，而恰恰玄弥在同门中也是出了名的毒舌，尤其是对柳瑟。柳瑟每次对上这位三师兄的挑衅都是惨败，可谓是体无完肤。
清微满意地看着小徒儿的脸色僵了一下，整个人顿时便蔫了下去，心中暗叹果然还是这法子好用，可谓是百试不爽。
清微等着自己这个宝贝徒儿收了眼泪，方才慢慢说道：“当年将你带上山来，眼见着已经有了十年的时光了，你如今也已经十四岁，是你该回去的时候了。”又见柳瑟嘟着嘴想要说什么，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只是缘来缘去不由人，当年将你带上山来是咱们有缘，如今你下山去，也是你和旁人的缘分。”
柳瑟低声说道：“师傅，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若是当年师傅不曾将我带上山来，留我在家中，不知道如今的我可还有命在。”
清微叹了一口气看着直愣愣盯着自己的徒弟说道：“你此番下山是你命中该有的劫数，不可违逆，只是委实今日的话你须得记好了。”说完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原本是你的劫数，三年，你只需在王府中呆满三年便可自由来去。只是在这三年只见，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会武的事情，不然到时候你若是想要离开可就难了。”
柳瑟一愣，原来今日的事情师傅早早便知道了，怪不得师傅从未曾让旁人知道自己是武当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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