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尾声-2（加长版结局）（1 / 1）

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酒香四溢，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晏青荼自我手中夺下月色的人影牢牢扣在怀中，听见晏青荼凄凄迷迷的唤了一声：“姐姐。”

天地间万籁俱静，唯有萧萧风声。晏青荼这一声姐姐划破寂空尤为清晰。我回头看向素酝，她一脸肃然，没有了方才的欢脱劲，冲我点点头。

我再转身时，晏青荼还箍着眼前的人。我抬手摸了一把泪，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敛了敛心神使劲掰开晏青荼，说：“他是碎玉，非三界中人。”

我与碎玉曾有过一面之缘已不记得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那时我初见他时尚不知道他的身份，远看是一团光影交错，再辨不出其他。近看时能见到他如浓墨铺就的夜，锻袍如幕，长发似蜿蜒其上的银河，泛着丝丝缕缕的光泽。面上覆着一方裂了一道痕的墨玉面具。周身散发着微微荧光，那是无法忽视的生命的气息。

素酝说他们来自镜界。我不知道镜界是何存在，只是隐约晓得不在三界之中，不受三界约束。素酝说：碎玉其人，没有面目。每个人见到的他都不相同，皆是每个人心中最难割舍的记忆。

所以晏青荼在见到碎玉时会叫了一声：姐姐。他是将他看成了晏素月。也难怪南殊会洒了杯中酒还不自知，他也一定将碎玉当成了听听。

从前我心无杂念，只一心想过恬静安乐的日子，又幸得一双慧眼，见诸相非相，见到的碎玉自然是我以为的模样。而如今慧眼早已蒙尘。

素酝仙子好不容易咽下口糕点，捶着胸口艰难的对碎玉招招手含糊地叫道：“碎玉快过来。”

碎玉步履轻盈似脚不着地一般，没有发出半分声响就到了石案前，我不敢回身看他，只觉得山风吹起他的一片衣袍，轻轻柔柔的抚上我的脸。我强自镇定，斟了一杯酒递到碎玉跟前，还未开口说话，素酝仙子已一把从我手中夺过去一口饮下，喝得太急引得一阵咳嗽，碎玉挪了两步靠近素酝仙子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了顺气，她终于咕咚一声咽下哽在喉咙的糕点，对我说：“他不喝别的酒，给他也是浪费了。”

我心中暗自失笑，这孩子真是……

又替她斟了一杯问：“怎么得空来看我了？”

她递到唇边的酒放了下来，一蹦，跳下石案，拍拍手上的枣泥碎说：“今天我特意带他过来的，你带回来的那个人或许有救。”

素酝说的那个人自然是在玄冰洞中一睡就是三百年的焕衡君。

玄冰洞中一派清寒，月笼沙下的人，紧闭着一双三百年没有睁开过的眼，浓密的弯眉，英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面容是血色褪尽的苍白。

碎玉开口说话时，我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冰塌上。那样的声音，那样的语调，三百年来我时时魂牵，夜夜梦萦，虽然晓得他是碎玉，我却恍然间有种错觉，以为焕衡他，就在我身边，活生生的站在我的眼前。

碎玉说：“纵然我超脱三界之外，却仍在天道之中。回溯时光起死回生我是办不到的。”

我含泪望着那张分明的脸，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素酝仙子却焦急恼怒的跳到碎玉跟前，指着他的脸说：“你又骗人，你这个大骗子，你明明……”

碎玉轻轻拂开素酝仙子的手转向我不愠不火的说：“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助你创造一颗时光之卵，借他一世新生。”

我心念一动，抹了一把水泽说：“你的意思是……”

碎玉微微颔首说：“你需集七情之泪，尝遍世间悲欢离合、辛酸苦楚以护养时光之卵。千年之后，他可新生。”他顿了顿强调道：“是新生，不是复活。届时他的身份可能是人，可能是妖，可能是仙，也可能是魔……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再有这一世的记忆，不会记得你，以及你们所经历的一切。是真真正正的新生，这一世过后依旧逃不脱灰飞烟灭的结局。你……还愿意吗？”

我咀嚼着碎玉的话，转身望着冰榻上三百年不曾变化过的容颜，一手抚上他的脸庞，再转过身看向碎玉时，心意已决：“我愿意，哪怕是用我的性命去交换我也愿意，我欠他的太多，想还都只怕不够。”

碎玉幽幽叹了口气说：“我虽在六界主生，他却不是我六界中人，我的法子未必管用，但你既别无他法，倒也不妨一试。”

素酝拍了拍手笑逐颜开地说：“我就说碎玉必定是有办法的，偏还要说出这些无端端叫人闹心。”

碎玉闷笑一声遂结了个伽，口中默默念动，他周身的微光渐渐明朗起来，慢慢将他包裹在光晕之中。轻薄的月笼纱在术法形成的气流下狂乱飞舞。有一小片光子脱落大片光晕向我飘来，在我面前停顿片刻，快速的飞向冰榻，落入焕衡的身体泛起一道微光，一瞬即灭。

碎玉收了术法，猛地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素酝仙子忙跑到他身边一把将他扶住，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望着他，小嘴一瘪，低低的喊了一声：“碎玉……”

碎玉牵起她的手声音既轻且柔地说：“我没事。兔儿，我们走吧。”

走出未几步，素酝仙子回过头来一面跟着碎玉往外走，一面对我说：“这是碎玉用自己的一片元神为你换来的，你要珍惜啊！”

我微怔，坐在冰榻旁看着那片月色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野。

我回头来望着冰榻上的人，三百年不变的容颜上似乎有了一丝血色，再仔细看看时才晓得只是个错觉。但那又如何？守住一个希冀我可以活上一千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