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情动(1 / 1)
他为我做的,无论是千年以来的照拂,还是在封印之境的舍身相救,都不能不叫我动容。他却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只要我无恙就一切值得。
从前我一味的逃避,只是不愿面对自己是魔这个事实,也从来不敢想如果他知道我是魔会作何感想,如今他许我长乐安宁,他告诉我:一切有他。这句话教我听着安心,多年的困惑也瞬间土崩瓦解烟消云散了。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仍由情感的漩涡将我淹没,此刻我只想紧紧抱住眼前这个人再也不会放开。
脚下却被什么绊到,我身子猛的往前一扑,膝盖磕在硬物上疼的我龇牙咧嘴的,我反射性的缩脚,随即哐当一声巨响还伴随着瓷器落地的碎裂声。焕衡已旋身而起揽过我,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想不到长依你也会这般热情。”
我想起方才的确是想抱他来着,脸上一热,像火烧起来一般,似无意的低下头,瞥见被打翻的茶盏才察觉方才隔在我与他之间花梨木矮几已经是四条腿朝天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了。
瑨文听到响动早已进来收拾,焕衡依旧揽着我立在一旁一手摇着描金的玉骨扇,一手扣在我的腰上,我有些难为情的想要挣开,他却巍然不动,只当旁人都不存在。
瑨文安置好案几,将跌碎的茶具捧在手中,起身时正好撞上我的目光,他也不避忌的目光在我与焕衡之间走了一遭就躬身笑盈盈地朝我拜了拜说道:“恭喜九殿下。”
我脸上一热,眼风瞟了瞟焕衡,他依旧是处之泰然,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我轻咳一声假装镇定,敛了神色问:“何喜之有?”
他抬头依旧是满脸笑意说:“是是,小的说错话了,应该是恭喜主子得偿所愿。”
焕衡放开我收了折扇敲在掌心似笑非笑地说道:“如今你是越发放肆了……”瑨文已经卷着残碎的茶具跑出花厅去了,一面忍不住偷笑地说:“小的这就沏壶新茶,两位主子请宽坐。”
流霓沏了茶来自觉的退到院子里候着,我白了焕衡一眼说:“方才你是故意教我难堪的是不是?”
他一脸玩味的笑意,摇着折扇说:“这种事自然是他们避着咱们,哪有咱们避着他们的理儿?往后在天宫仙娥天官何止是凤栖山上的百倍,难道也要事事避着他们,那咱们还要不要亲近了?”
我微微皱眉,他才好了多久?一会儿子就露出纨绔子弟的本来面目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说:“你总爱皱眉。我方才不过同你说笑罢了。不过我与你既然许下婚姻之约,这些事他们迟早是要知道的,也勿须这般避忌。”
我想他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确是我一人清静惯了。索性将此事丢开不提。
他见我不说话又说:“既然你我已然许下婚约,大婚之事原本也不急在一时,况且在封印之地你受创也十分严重,没有数百年的静修怕是补不回来的。可是长依,我想尽快禀明君父,然后去欲界提亲。我……我等了一千年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你说好不好?”
他收起笑容说话认真的模样似有一种蛊惑人心的法力,教人难以拒绝,话尚未经过我的大脑已经说了出去,只有一个音节,我听见自己说:“好!”
他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说:“那好,一切有我。往后的事我来安排。往后的日子你只需要安心静修就好。”
此刻我才似回魂了一般,他既然知道我在封印之地受创及其严重,那么他会不会知道我那段丢失的记忆,那段时间里我究竟遇到了什么。
他听完没有立即回答,专注的喝了口茶说:“这茶淡了。”又唤瑨文去换一壶。
瑨文瞧了瞧茶汤问:“这不是新沏的么?是不是这茶不合主子的意?”、
焕衡只是含糊的说:“去换一壶吧。”
瑨文也不敢再问,拎着茶壶出去了。
待瑨文走后焕衡复又笑弯了一双眉眼说:“那时候我死命冲破锁仙骨的法印后又催动咒文带你出梦魇,见你平安走出梦魇我已是力竭了,之后我也同你一样昏厥过去,再醒来时我已经回到庆凌殿中,确实不知道是什么蚕食了我们的修为,不过无论怎样,既然咱们都平安归来了,也勿须想太多。”
我有些狐疑的望着他,他说的话合情合理丝丝入扣,我却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却不想让我知道。我抬眉问:“你知不知道是谁救咱们出封印的?”
他想也没想就回答道:“青丘帝君。”
我凑过去低声说:“如果我说还有南殊和魔族长老呢?”
他亦是凑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其实这不是秘密,我知道的。”
说完放肆地笑起来。候在外头的流霓因他的笑声亦偏过头来朝花厅里张了张复又低下头去。
我微微皱眉:“你不觉得这事很蹊跷么?你若见到了红莲的梦魇就应该知道,南殊和魔族的关系匪浅,他又与青丘帝君交好,他究竟是个什么身份?青丘帝君、魔族长老和一条龙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凤栖山,为什么会救了我们?你不觉得太多巧合了么?”
焕衡似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问的。”顿了顿又说:“咱们且不说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可记得我曾经交给你一份上古卷轴。”
焕衡说的那份卷轴我依稀记得是当时追查南殊下落之时,焕衡偶然在三清妙境的卷宗库中找到的。因列此卷轴的架子上单以法印刻了个龙字,卷轴上又有三清妙境与欲界梵天两枚上古秘印,所以焕衡将卷轴顺了出来一直放在我这里,当时我以为这卷轴是同南殊的下落有关,接着就在青丘遇见了他,后来也就将此事忘了,他此刻旧事重提却是为何?我顺手去将卷轴找了出来递予他说:“这卷轴的两个法印尚未能解开。难道这卷轴真同南殊有关联?”
焕衡冲我诡秘一笑,接过卷轴敛了笑意,一手结了个印伽,念动咒文,两枚封印竟然闪了闪精光,法印渐渐退去,绢帛上现出两行字:“诛杀龙帝,取回遗物,代代相授,不得有误。”上面后来梵天欲界与三清妙境的徽印。
我抚上卷轴脸色微变,抬眼望向焕衡时他亦是一脸惊诧,显然他亦不知道卷轴上所书下的竟然是一个对龙帝的追杀令。此时我已全然无法去思考焕衡为什么能解开封印,只是疑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格杀令。
后来焕衡告诉我,他在下凡思过之前就在朱伏夙族的一位神将手中得到他们祖上的一份手稿,手稿所书的是那位尊神的生平自传,其中提及一份关于龙帝的密令,当时他就猜想那份密令很可能就是他在卷宗库中找到的那一份,只是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也就忘记了。
向来不将一切放在眼中的焕衡见到绢帛上的内容时竟然也拧起眉头说:“没想到上古欲界与三清妙境达成的共识竟然是一份格杀令,难怪千万年来龙族一直没有龙帝,一盘散沙的居在各界,原来是因为有这样一份密令。如今龙帝重现,封印的卷轴亦被解开,果然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一切当真祸福难料。”说罢将卷轴卷起来递还给我。
我接过握在手中,抬眉狐疑的问:“你说龙帝重现……是个什么意思?”
焕衡喝了口茶望着我说:“长依你没有注意到么?南殊就是消失了千万年的龙帝。”
这太让人震惊的,我难以相信。从来都听说各神魔妖仙都有自己的族王,唯独龙族是没有族王的,龙族之王世称龙帝,却向来只是个代称,因为千万年以来从来就没有龙帝的存在,这就好比世人都知道无花果是不开花的,忽然有一天有人说看到无花果开花了,教人难以信服。而那份所谓上古尊神的自传也并不是正史,个中内容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
我猛抬头望着焕衡,张大了口说:“你说南殊是龙帝,这怎么可能?龙族是没有龙帝的!”
焕衡浅笑一声说:“既然没有龙帝,那么龙帝这个称呼又是怎么来的?”顿了顿又说:“你可还记得霜迟身上的封印,那是龙印,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封印,唯独龙帝才能继承的封印。加之南殊与霜迟关系密切,也成为他是龙帝的最好证明。”
我仍是不能相信:“传说中龙族的龙印是天底下最强大的封印,足可以与上古神器玲珑宝塔相匹敌,若是霜迟身上的封印是龙印,我怎么可能解得开?”
焕衡轻轻摇头说:“你还是不明白,霜迟身上的封印既是龙印又不是龙印。”
我被他绕糊涂了:““什么叫既是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