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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余下的日子……
为什么男人总喜欢把“一生一世”的承诺挂在嘴边？
就算说话的人是赢枫，我还是觉得这些词句，很空洞，很虚伪。
“很晚了，吃完东西，你就回去吧。”我声调一转，冷淡地说道。
他望着我，静默了片刻，低声应和：“也是，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太饿，我想我应该离开了。”
其实我知道的，他在公寓门口等了一整天，怎么可能不饿？
望着他朝门口走去的背影，我忍不住说道：“我送你下去吧。”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一楼的大堂，他突然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古川疗养院已经成为卫家的产业，你就放心让你妈妈继续留在那里养病吧，没有人能动她。”
“赢枫……”我抿了抿唇，只能挤出两个字：“……谢谢。”
他僵硬着身躯站在原地，似乎在期待着我还会说些什么。
可我能说什么呢？
沉默几乎完全占据了四周的空间，令人窒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最终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夜风似有若无地拂过我的耳际，带来几分初秋干爽清凉的气息。
我出神地站在原地。
有谁愿意用一辈子来证明自己不悔如初的真心？得不到回报的付出，终会像穿石的滴水，在难熬的孤独中，一点一滴消磨掉情爱的棱角，最终不留任何它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已经逐渐显露出疲惫。
“芮柔纤，人已经走了，你还要看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旁的阴影处缓缓走出来，声音里透着隐约的怒意。
君冢神大步走到我面前，不顾胸前的伤口，用尽全力将我拽入怀中，全身紧绷的肌肉和躁乱的心跳都在向我传递着他心里“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君冢神，你的伤口不疼，我手上的伤可是很疼的。”我说着，尝试推开他。
他仍旧不肯松手，埋头在我的颈间，语气不悦地闷哼道：“女人，如果你只会说些破坏气氛的话，那我劝你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开口比较好。”
我正想反驳，一辆黑色的BMW-X5停在我们跟前，驾驶座的车窗摇下，牧山探出头提醒道：“社长，家族议事会差不多开始了。”
“嗯，知道了。”君冢神应了声，强制性地搂着我坐到车厢后座里。
这是我第三次来到君冢家族府邸。
沐浴在夜色中的巨大日式宅院，点点灯火映衬着婆娑的树影，在池塘中倒影出粼粼碎光。
君冢神牵着我的手走在木质回廊上。牧山则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身后。
“鸣海他……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我终于忍不住抬头问出了压在心中已久的担扰。
其实我也曾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对鸣海有着特别的关心。我想了很久，终于有了答案——因为我觉得他和我很像，一路走来，能靠的只有自己。
君冢神停下脚步，鹅黄色的廊灯打在他的侧脸上，四周只剩下盈盈的流水声。
“牧山，带她去见见他，议事会开始前务必回到主屋。”他低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才转头吩咐道。
“是，社长。”牧山恭敬地向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小姐，请跟我来。”
鸣海果然被他囚禁了。如果换作其他人这样子背叛君冢神，估计早就没命了。这是否代表了他还顾念兄弟手足之情？
我若有所思地跟着牧山穿过一座座院落，来到一个四面被高高的钢墙环绕着的地方。肃杀静穆的气氛与前面典雅的宅院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牧山在门边的键盘上输入密码，犹豫了几秒，回头对我说：“小姐，看到你安然无恙，属下才放心了。可是……鸣海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相信我，这也是为了他好。”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想问清楚，他却已经退了出去。
沿着深入地底的通道往下走，我终于看见了独自一人被锁在钢牢中的鸣海。
他听到声响，缓缓抬起头，原本木然的双眸刹那间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很快又转变成欣喜。
“真高兴，在我死之前还能见到你。”他起身走到牢边，隔着钢栏望着我。
“君冢神留着你的性命，就说明他并不想杀你，不是吗？”我蹙眉。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笑了笑，说道：
“柔纤，血缘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可能就是亲兄弟，才会爱上同一个女人。”
“你知道这几天我都在想什么吗？如果我是君冢家的继承人，那么你就会先认识我，而不是他。”
“我不后悔之前做过的一切。因为如果我不曾去争，我就永远是他的影子，而你永远也不会发现我的存在。”
“他不会对你动手的。”我再次强调着，不喜欢听他说这种临终遗言般的话语。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仍是笑着。
我摇摇头。
“这是君冢家执行终极家法的地方。从未有人进来以后，还能活着走出去。”他语气淡然地说道。
我的心不禁一颤，仍不肯放弃：“只要你答应放弃争夺君冢家的继承权……”
“若是以前，”他突然伸手覆上我的脸颊，打断我的话：“我或许还能放弃，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
“为什么？”我追问。
他的指尖划过我脸上的轮廓，垂眼低笑了几声：“没想到，聪明的你也有那么笨的时候……”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我身后，笑意褪去：“看来你该走了。”
下一刻，牧山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姐，时间到了。”
身穿宗族传统和服的君冢神，站在主屋开阔的阁楼上凝神远眺。纯黑色的缎子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姿与远方的墨色天空融为一体，只有他腰间的几缕白缎绸带随着晚风舞动。
“一会儿君冢家的家族议事会，你跟我一起出席。”他不必回头就知道进来的人是我。
“我想我没有理由出现在你们的家族会议上。”我走到他身边。
他收回定在天边的目光，揽过我的腰将我圈在身前，说道：“你有。因为今晚过后，你就是君冢家的女主人。”
“对不起，我没有能力胜任。”我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不理会我的话，隐隐楼紧了我：“这一次若不是你，君冢这个姓氏早已成为历史。”
“我想君冢先生误会了什么。我帮你，只是因为我不能失去君冢家的支持而已，并没有其他目的。”
他哼笑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性子。这样也好，只要你一天还需要我，你就一天离不开我。”
“若是我不答应呢？”我问。
“你会答应的，除非你愿意看着鸣海死。”他的声音很轻柔，却让我觉得寒意入心。
“他是你的亲兄弟！”我不禁提高音量提醒道：“你可以把他送走，不允许他再踏入日本一步，这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脸色变得沉冷，低头拾起我的手，抚弄着我尾指上的那枚银环，过了很久才开口道：
“柔纤，就是因为他是我的亲兄弟，之前我才不介意向他双手奉上君冢家的一切，甚至我的生命。可偏偏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一个男人如果强大了，就一定会想独占自己深爱的女人。他想要你！而我，冒不起这个险。”
他叹了口气，俯下身，用唇摩挲着我的耳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就像是龙也有逆鳞。而我的底线，就是你……”
我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顷刻凝固。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鸣海那句“我做不到”是什么意思了。
他跟君冢神一样，他不能放弃君冢家，只是因为他要变得强大，才能抢夺我的所有权！
这一次的反叛行动中，死在他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只要他一天不放弃继承权，就算君冢神肯放过他，家族的其它成员也不会答应。
君冢神见我迟迟不回答，又补充道：“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也不会在你不同意的情况下碰你的身体，我会等。”尽管他已经尽量压抑，我却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急切：“柔纤，这对你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他说的对。
“君冢家的女主人”，拥有这个头衔的女人，等于拥有了日本黑道的半壁江山。
这种不需付任何代价，唾手可得的强大势力，我还犹豫什么？
“那鸣海呢？”我还是要他给一个明确的承诺。
他皱起眉头，低迷的嗓音里透露着几分危险：“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么紧张他，我就越想杀了他？”
我愣住了，不禁想起刚才牧山说过的话——“鸣海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相信我，这是为了他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
察觉我走神，君冢神略微不满地用力勒住我的腰，终于愿意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要你手里握有半个君冢家，你决定要保护的人，谁还敢去动？”
“你也不敢？”我侧脸紧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是不敢。”他宠溺地在我脸上印了个吻，唇边终于有了点笑意：“我只是乐意乖乖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