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往事二(1 / 1)
上次爬落霞山,张兰兰也崴了脚,不过她只是轻伤,休息了几天就没事了。不过休息的这几天使她失去了本来兼职的那份暑期工,损失了不少钱。她心里觉得这都是程绍辉惹的祸,不但害她受了伤,还害她破了财,结果他似乎也没追上傅幼婷。
虽然自己对他有些好感,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真是吃了大亏,心里越想越气,发誓要向罪魁祸首讨回来。可是自开学后,男女生就不住在一栋楼里了,程绍辉更是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找了几次都没有找到他。最后,她决定去他的宿舍堵他。
这天,她一下课就蹲守在了男生宿舍楼前的大树下。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男生,一个女生蹲在大树下不免让人奇怪,很多人在经过时都会看她一眼,但是她并不在乎。张兰兰从小就是个假小子,她性格直率,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她觉着自己是来讨债的,在哪儿讨不重要。
等了好一会儿,张兰兰看到远远地走来一个人,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看着人模人样的,不是程绍辉是谁。待他走近了,张兰兰猛然从树后面跳到他面前,程绍辉吓了一大跳,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张兰兰以为他要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大叫:“哪里跑?”
程绍辉这才看清是张兰兰,他笑道:“你唱大戏呢?”
程绍辉本来就长得不错,个子高,皮肤白,五官英俊,这一笑,张兰兰顿时愣住了,手里却没放开。她先前就知道他长得好,比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男生都长得好,可是今天他这一装扮,再这么一笑,张兰兰觉得他实在是太帅了,太有型了,讨债的事立时忘到了九霄云外。
程绍辉看着她发愣,突然想起从落霞山回来后自己再没有去找过她,也没有关心过她崴了的脚,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他连忙问:“你的脚没事了吧?”
张兰兰回过神,她松开手说:“嗯,早好了。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我来找过你好几次了,你都不在。”
“哦,找工作呢,我不是大四了嘛。”
张兰兰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晚上有空吗?”程绍辉突然问。
“有啊,怎么?”张兰兰的心扑通跳了一下。
“哦,李成智出院有几天了,他约我们今天去他家吃饭,我刚才也正想等下去找你呢,你去吗?”程绍辉说,他看张兰兰没有回答,又补充道:“傅幼婷也在。他们,嗯,他们……”他没有说下去,这毕竟是别人的私事。
“好啊,我也好几天没有看到幼婷了。开学了,我们不在一个宿舍住了。”张兰兰高兴地说。
当程绍辉把张兰兰领到李成智的家,张兰兰傻了。这个住宅区,这套房子,她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她忍不住对李成智说:“你家真有钱啊!”
李成智笑了笑,解释说:“这是租的房子,不是我的。”
“那租金也不便宜吧?”
“嗯,实际上是我父亲租的,我还是喜欢住在宿舍。”
张兰兰心想:如果是我,我才不要住八个人一间的宿舍呢。不过这话她没好意思说。
这时傅幼婷走过来叫她:“兰兰,你来帮我好吗?”
张兰兰这才注意到围着围裙的傅幼婷,她愣了一下,“好啊。”说着挽起袖子,跟着傅幼婷走进厨房。
很多年后,张兰兰回忆起这件往事,还是会责怪自己的迟钝,和已经成为她人生伴侣的程绍辉当时的隐瞒,如果他能早些告诉她李成智的情况,她一定会拉着幼婷的手迅速地离开那套房子,离开那个让幼婷痛苦一生的男人。可是人生是没有如果的,爱情也不是谁能控制的。
张兰兰和傅幼婷都不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很快,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做好了。
四个人围坐在桌前,李成智还开了一瓶葡萄酒助兴。都是年轻人,大家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喝完了一瓶葡萄酒,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张兰兰虽然喝得不多,但是她以前没喝过红酒,不知道这酒后劲足,还直说不够,要再来点。
傅幼婷看她有些醉了,就说要和她先回去,结果这时候张兰兰想起讨债的事来了,她揪住程绍辉的衣服,口齿不清地说要他赔偿她的损失。
程绍辉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赔偿她的损失,而且一个年轻女孩揪着你的衣服要你赔偿,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看看傅幼婷,希望傅幼婷知道原因。可是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程绍辉想:先把她弄出去再说吧,不然不知道她会胡扯些什么。于是,他假装清了清喉咙,对两人说:“我送她回去吧,幼婷你不是还要收拾桌子吗?”
说完,他对张兰兰柔声说:“我们先走吧。”然后半扶半抱着已经走路不稳的张兰兰走了。
剩下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难道这两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故事?李成智先笑了,他摇摇头:“他们两个搞什么鬼?”
“我也不知道,开学后我就没怎么见到兰兰。”傅幼婷回忆了下,这段时间她要么在上课,要么在李成智这里,连图书馆都很少去了。
李成智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拉住傅幼婷的手说:“来,我们去顶楼看星星。”
“等会,我把这收拾了。”
“不用,留着明天帮佣的阿姨收拾吧。来。”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傅幼婷的手上了顶楼。
顶楼是个榻榻米,铺着柔软的地毯。李成智在地毯上躺下来,招呼站在一边的傅幼婷:“来啊,这样才能看到。”
傅幼婷抬头看了看,顶楼的天花板就是玻璃,整个夜空一览无遗。她犹豫着在李成智身边坐下来,抱住腿,仰着脖子。
李成智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这样脖子不累吗?躺下吧。”
傅幼婷的脸一下红了,她没有再坚持,在李成智旁边躺了下来,两人保持着距离。
这里是33层楼的顶层,夜空像一幅巨大的天幕,无数闪亮的星星点缀在这幕布上,熠熠生辉。
两人都没有说话,傅幼婷陶醉于眼前这景象,恍惚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那一颗颗晶亮的宝石。
李成智却是有点醉了,刚才他喝得也不少,站着时还挺清醒,一躺下就觉得有点迷糊。他侧过脸看着身边一臂之远的傅幼婷,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楼梯间晕黄的灯光投进来,朦胧间傅幼婷的侧脸美丽而温柔,皮肤有着玉一样的质感,线条优美的脖颈,然后是……李成智连忙转过脸,他的呼吸有些急。他闭了闭眼睛,鼻中却闻到一股少女的幽香,若隐若现,似有若无。
他一骨碌爬起来,“我,我……”只感觉一阵头晕。
李成智猛然爬起来,傅幼婷吓了一跳,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看到他晃了晃,连忙扶住他坐下,“你怎么了?”
李成智只感觉靠在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上,那幽香就在鼻尖,撩拨着他的神经。理智一下决了堤,他搂住那柔软的身体,低头吻上了傅幼婷的唇。她的嘴唇是那样柔软芳香,淡淡的酒气弥漫在唇齿之间。他感到了傅幼婷的生涩,他耐心地一遍一遍地反复吮吸她的嘴唇,掠夺她的呼吸。
在李成智吻过来的时候,傅幼婷整个人都僵硬了,她的脖子被他箍着,腰被他搂着,而他的吻让她喘不过气,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蹦出来了,脑子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缺氧,也开始犯晕。她终于忍不住松开牙齿,张开嘴,想要呼吸。可是李成智的舌头立刻伸了进来,他引诱着她,激烈地纠缠着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躺在了地板上,李成智轻压着她,一只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额头,他在她的耳边唤着她:“幼婷,幼婷,我爱你。”
这三个字蛊惑着傅幼婷的神经,她只觉得自己似乎也醉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羞涩使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她的衣服被小心地解开,还有她的内衣。李成智看着她美好青春的身体在星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轻叹了一声,只觉得热血沸腾,他轻噬着她的脖颈,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吻痕,他的手抚上她完美柔软的胸部,感觉到她轻微地颤抖,他低头吻上了那粉色的顶端,轻柔地逗弄,感受到它在嘴里变得硬挺。
当他终于进入她的时候,傅幼婷被一阵可怕的疼痛刺得浑身一颤,她蓦地睁开眼睛,僵得说不出话来。李成智把她的胳膊绕到自己的背上,轻吻着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喃喃地说:“别怕,别怕,幼婷,别怕,我在,我在这里。”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她的隐秘之处。
傅幼婷的眼角有一滴泪流了下来,他低头用舌头舔去,他一遍遍吻着她的眼睛,鼻子,嘴唇,耐心地等她略微放松下来,然后他才在她紧*窒的身体里缓缓地动作起来,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身下的这个人让他迸发出狂热的激情,却又让他忍不住珍惜。
傅幼婷只觉得浑身痛极了,从内到外,她呼吸急促,内心却又有种隐秘的快乐,因为是眼前这个人,是她爱着的男人,她只能环抱住他光滑结实的背,指甲陷入他的肌肉中。
没过多久,李成智就忍不住释放了自己。他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没有什么快感可言,所以他在事后没有立即离开她的身体。他侧过身把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吻着她汗湿的额发,“我爱你,幼婷,我爱你。”他在她耳边倾诉着,“在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从我身边走过,黄昏的日光洒在你的头发上,身上,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女子,美好,温婉,就像那暮光,闪耀而不刺眼,温暖而不炽烈。”
“那是在哪儿?”怀里的傅幼婷小声地问。
“在图书馆前的林荫道上呀,那天地上落满了青桐黄色的小花,你穿了件米色的连衣裙。”
“啊,我想起来了,你在树下看书。”
“是的,你看我们真有缘。”李成智说着,感觉到自己留在傅幼婷身体里的部分又兴奋起来,他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幽黑,倒映出漫天的星光。他轻轻蹭着她的肌肤,情*欲汹涌而来。
这一次他慢慢引领着她感受欢爱,他耐心地吻她,轻抚她,逗弄她,直到她控制不住地喘息,发出难耐的美妙的呻*吟,他才放纵自己和她一起攀上情*欲的巅峰。在最后那一霎那,李成智觉得自己终于圆满了,以往总觉得缺的那一些什么,在傅幼婷身上找到了。
最后累极睡去的时候,她像个孩子窝在他的怀里,他搂着她,心里想:原来这就是爱情啊。
李成智下定决心要立刻回去向他父亲摊牌,是因为他父亲托人带话说他的妻子会在下个月初来中国,他知道不能再拖了。离婚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却是他必须要做的事。他甚至想到了如果得不到允许,他就回中国,带傅幼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他只想跟她在一起。
但是他没有告诉傅幼婷,他为什么要回韩国,只说有点家事要处理,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主要的是自己已经结婚了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于是,他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没有坦诚,甚至有些私心,但是只要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两个人能在一起更加重要。
在他走的前一天,他和傅幼婷又来到图书馆前的林荫道上。此时已是深秋,梧桐青绿不在,满树枯黄的叶子在秋风中轻颤,似乎随时都会飘落而下。离别让傅幼婷有些伤感,她靠在李成智肩头,看着秋日傍晚昏黄的日光,连这日暮都带着离愁。“成智,如果我们有个孩子叫暮昀,好不好?日暮的暮,日光的昀,希望他像这日暮时分的太阳,温暖而绚烂。”她轻轻地说。
李成智一震,“你怀孕了?”
“没有,没有,我是说如果嘛。”傅幼婷赶紧解释。她没有说,她这个月的月事一直没有来,不过她一向不准,所以现在她还不能确定。她想等他回来吧,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李成智握住她的手,“我很快回来,你等我,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啊,不行,你还没毕业,等你毕业,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她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欢喜,尔后又有点隐隐的担忧,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李成智走后没几天,傅幼婷就确定自己是真的怀孕了,早晨起来会有想吐的感觉,但是不是很严重。起初她有些慌乱,后来她想这件事怎么也要等李成智回来才有办法,她心里又有些懊恼,应该在他离开时告诉他,或是留下他在韩国的联络方式,这样能让他早点回来。就这样,在这种担忧和期盼中,傅幼婷度日如年,她没有要好的朋友可以商量,只能自己承担着一切。
一个月过去了,李成智一直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傅幼婷越来越担心,她觉得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她决定先去李成智的公寓看看,或许能找到点什么联络方式,或是遇到在那里帮佣的阿姨,向她打听打听。
李成智离开时给她留了公寓的钥匙,让她可以来这里休息。她打开门,房子里空荡荡的,还保留着李成智走时的模样。傅幼婷走进去,但是很快她又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主人不在的时候翻找,尽管这个人和自己关系特殊。
这时,门突然响了,一阵狂喜涌上傅幼婷的心头,她急忙转过身向门口看去。门开了,李成智站在门口,他看着屋里的傅幼婷,两个人都愣住了。然后李成智回了神,他关上门,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还在发愣的傅幼婷,这时傅幼婷才发觉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他放开傅幼婷,急切地说:“幼婷,我现在不能跟你解释,我只问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傅幼婷怔了怔,“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也许,我们可以去你的家乡D县,我去请求你的父亲把你嫁给我,然后,我们去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愿意吗?”李成智抓着她的胳膊,眼神里有些慌乱。
傅幼婷这才注意到李成智有些不一样,此刻的他头发凌乱,眼睛有些红,似乎很久没有休息,整个人是疲倦和紧张的,他双目注视着她,带着期望,又有些绝望的味道。
“好,什么时候走?”傅幼婷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
“立刻,马上。现在你先回学校收拾东西,但是不要跟任何人说,好吗?”他看了看表,
“现在是1点,过一个小时我在学校后门的公交站台等你,我们坐车去火车站。”
“成智,我……”傅幼婷想要说她怀孕的事,可李成智打断了她:“快点,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我们等会见面再说。”
傅幼婷点点头,李成智把她送到门口,然后从后面拥住她,“我爱你,幼婷。相信我。”
“我也爱你。”傅幼婷轻轻地说,然后李成智松开了她,她走出去,关上了门。
谁也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远。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再也没有了说的机会。
傅幼婷在回学校的路上,一直在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一向沉稳冷静的李成智如此慌乱,她想到他刚才说要去求他父亲的成全,她又觉得安心了许多,这许久的担心终于有了着落。
傅幼婷在宿舍里收拾着东西,她不知道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来,她揣测着应该是不短的日子,想着未来和李成智在一起,她的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这时有人敲门,一个陌生女孩探头进来问:“傅幼婷在吗?”
“我就是。”
“外面有人找。”
傅幼婷想了想,难道是李成智早到了来接她。她走出宿舍楼,一个陌生的穿着得体的男人站在楼外。一见她出来,男人走过来,有礼貌地弯了弯腰问:“请问是傅幼婷小姐吗?”
“我是。”傅幼婷看着他,有点疑惑。
“你好,我是李成智父亲的中文秘书,会长想要见你,请跟我来。”男人言辞客气,却不容反驳,他看傅幼婷点了点头,遂转身带路。
傅幼婷跟着他走到图书馆前,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校园里非常安静。男人始终和身后的傅幼婷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不快不慢地走着,直到走进图书馆,男人在办公区拐角处的一间办公室门口停下,然后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男人打开门,然后转身让开,对傅幼婷示意让她进去。
傅幼婷犹豫了一下,她想这情形有些诡异,这里她没有来过,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男人见她没有回应,轻声说:“请进吧,李成智的父亲正在等你。”
傅幼婷点点头,这才举步走进房间。这是间不大的办公室,在房间中间放着一张办公桌,桌后靠墙是个文件柜。办公桌的对面摆着两张沙发,中间有个小茶几。一个人背对着门,正站在窗前。男人等傅幼婷走进去,随手关上门,然后走到那个人身后,轻声说了句什么,傅幼婷听到了,是韩语,他说:“傅小姐来了。”
那个人转过身来,傅幼婷这才注意到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长相和李成智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威严和沧桑。此刻他正用一种带着异常严厉和研判的眼神注视着傅幼婷。傅幼婷顿时感到股压迫,她勉强定了定心神,双手放在身前交握,弯了弯腰,问候道:“您好,我是傅幼婷。”
领她来的那个秘书立刻做了翻译。
李成智的父亲指了指沙发,然后自己先坐了下来。秘书立刻对傅幼婷说:“请坐。”
傅幼婷顺从地在李成智父亲的对面坐下来。
李成智的父亲沉默了片刻,挥了挥手,让秘书出去。待秘书出去,关上门,他直视着傅幼婷,有生涩的中文缓缓地说:“你想必已经见过成智了吧?”然后他没有等傅幼婷回答,却换了话题,
他说:“听说傅小姐的母亲早逝,身边只有父亲,而且令尊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所以早早地就退了休,是吗?”
傅幼婷一惊,她抬起头。“想必令尊对傅小姐也是寄予厚望,我知道傅小姐考进来的时候成绩是非常不错。”他停了停,继续说:“犬子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你,这间图书馆是我们家族KD企业捐建的,每年KD在贵校也招聘不少优秀毕业生。傅小姐的第二语种是韩语吧?像傅小姐这样的人才,又有这样出众的外貌,将来定是前途光明。”
听到这里,傅幼婷不由愣住了,他们相处这么久,李成智只简单提过他家是做中韩贸易的,却没说就是著名的KD企业,而他的父亲就是KD的会长。
李成智的父亲没有忽略掉傅幼婷眼中的震惊,他一生阅人无数,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他就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喜欢她,会要和刚刚新婚不久的妻子离婚,甚至在离婚不成的情况下偷偷跑回中国想要私奔。这个女孩的容貌与自己的儿媳只在伯仲之间,可是她身上有种恬静温婉的气质,却是自己的儿媳无法比拟,当时他也没有想到金家会把这个女儿惯养的如此高傲冷漠,也难怪自己的儿子一到了中国就不想回家了。
可是这桩婚姻已经不能更改。
他放缓了语气说道:“犬子从小就爱胡闹,本想让他结了婚,早些有了孩子,他就成熟了。谁知一个月前他突然跑回家说要离婚,结果夫妻两个大吵了一架,我那儿媳已经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激动之下就小产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休养。他更是趁我们不备,留了封信说是有了真爱的人,要和她生活,然后偷偷跑回中国。他的母亲一气之下也病倒了。我只好亲自到这里来找他。”
听了这一席话,傅幼婷只觉浑身冰凉,心里更是一阵刺痛,似乎有人突然塞进来一把冰冷的雪,又似乎是谁用刀在她的心里绞着,绞得她血肉模糊,恨不得立时昏死过去,什么也不要听,什么也不要想,可是偏偏又死不了,只能坐在这里。
对面,李成智的父亲还在说着:“傅小姐,一个男人必须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犬子或许只是一时新鲜,他很快就会明白自己的责任和身份。作为一个父亲,我请求你能劝劝他,让他早日醒悟,不要再让家人受到伤害了。”
傅幼婷茫然地抬起头,“我劝他?”
“是,我看你也是知书达理,受过良好教育的孩子,必然明白我们做父母的心,就如同你父亲疼爱你的心一样,所以如果可以,是否可以给犬子写封信或是留个便条,让他断了之前的念头?”说完,李成智的父亲推了推茶几上摆着的纸和笔,“希望你成全。”
他最后说了这句,然后站起身,踱到窗前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傅幼婷机械地看着眼前的纸,脑子里只剩下个一个念头:他结婚了,他的妻子怀孕了,他的妻子小产了……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天晚上漫天的星光,他伏在自己的耳边温柔深情地说着“我爱你”。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爱?他隐瞒了自己的一切,只是为了爱她?他伤害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爱她?傅幼婷突然觉得好笑,这爱何其自私?自己又何其可笑啊?
她确实笑了,只是她不知道这笑看着多么让人心惊。她猛然伸手拿过桌上的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几个字,然后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她打开门,只听身后李成智的父亲叫了她一声,她恍若未闻,就走了出去。
李成智的父亲走到桌前,只见纸上字迹凌乱,写着一行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更似无情。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唤来门口的秘书,交代了几句,然后走了出去。
这会儿已经下课了,校园里热闹起来,男男女女,正是青春年少。傅幼婷慢慢地走着,如果不注意看以为她只是在散步,可是她的内心,她的脑子已经完全混乱。
“傅小姐。”有人叫她,她本能地停下来。那个秘书追上来,递过一张名片,“会长交代,以后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忙,你都可以到这里来找我。”说完,他把名片塞进傅幼婷手中,然后看了她一眼,“你还好吗?”
“哦,我很好,谢谢。”傅幼婷轻声的回答,秘书点点头,转身走了。
傅幼婷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心里一阵荒凉。她慢慢地在路边坐下来,看着地上的落叶,发着呆。
突然学校广播响了,音乐声飘然而来。她猛然想起李成智说会在学校后门的公交站台等她,她立刻站起来,向学校后门跑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见到他,见到他。
她一路跑到学校后门,跑到公交站台才停住,因为奔跑,她剧烈地喘着气,她抬头四处张望,这是条小马路,平时只有一路车从这里经过,此刻站台上只有两个女学生在等车。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想他还没来,等他来了,要问问他,他的心是什么做的?他的爱又到底是什么?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要欺骗她?
她站在那里,看着一辆车开来,然后开走,又一辆车开来,又开走,她想,他总会来的,来给她个交代。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摇摇欲坠。她只是固执地等着,等着他。
天渐渐暗了下来,深秋的风带了冬天的冷意。张兰兰从公交车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傅幼婷。她赶紧走过去,问她:“幼婷,你在干嘛呢?”
傅幼婷没有说话,她的嘴唇已经冷得发紫,整个人似乎就要晕过去了。可是她的眼睛却是出奇的亮,她本来瞳孔就很幽深,此刻更衬得脸色雪白。张兰兰吓了一跳,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握住她发抖的手,“怎么了?怎么了?幼婷,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傅幼婷的眼睛里突然流出了两行泪,此刻她的心里一阵清明,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再也不会来了。
这个时候,李成智正被父亲软禁在酒店里。其实他在中国一落地就被父亲的人盯上了。他送走傅幼婷后收拾了行李,准备去银行取些钱,然后再去学校后门。他心里盘算着,他父亲就算只比他晚一班飞机,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他没有想到,他的父亲在机场没有堵到他,却通过关系上了比他早一班的飞机,甚至提前一小时到了这里。然后,一边派中国的属下跟着他,一边先去见了傅幼婷。当李成智到公交站台时,他父亲的属下就押着他到了酒店,那时他的父亲正在见傅幼婷。
李成智看着面前傅幼婷写的那句话,心里懊悔万分,他知道自己是伤了她,重重地伤了她。傅幼婷远不是外表看着的柔弱,她善良,温柔,却也倔强和敏感。他的父亲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一定不会原谅他的刻意隐瞒,不会允许自己成为破坏别人生活的人。他只觉得心灰意冷,心里不禁一阵抽搐,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没有资格再去找她了。
李成智的父亲看着眼前颓丧的儿子,只觉得疲惫不堪,他已经快六十岁了,只有这一个孩子,他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他需要他承担起家族的命运,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责任。他语带沉痛地说:“成智,秀娜已经流产住在医院里,你的母亲也因为你的不辞而别病倒了,难道你要看着我也倒下,你才能回来吗?爱情和自由就算在重要,难道能重过家人和责任?你从小聪慧,在这件事上怎么……”他没有说下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李成智就跟着父亲启程回了韩国。他心里觉得他和傅幼婷的这段情里自己是负了她,自己现在的家庭状况也没有脸面再面对她,或是要求她如何,或许真如她的那句话“相见争如不见”吧。
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是痛的,只是这痛里也存了一丝希望,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至于见面后又要如何,他没有去想,他更没有想到这一别就再也没有相见。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多年后李成智再次来到S市,在G大偶然遇到张兰兰,才从她口中知道的。
那天张兰兰在车站见到傅幼婷,傅幼婷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她只得把她送回了宿舍。之后傅幼婷变得更为沉默寡言,她之前在学校里就有点遗世独立的味道,不太与人亲近,现在更是独来独往。直到三个月后,她的肚子开始显怀,才被同宿舍的人看出来。
后来学校里也知道了,把她找去谈话,她就退学了。她最后离开学校的时候得知消息的张兰兰去送她,这才发现傅幼婷整张脸上已经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张兰兰问她为什么不打掉孩子,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她一个人回了D县。之后,张兰兰也没有见过她。直到放假回家,张兰兰才听父母说,傅幼婷回到D县后,她父亲得知她是因为未婚先孕,被学校退了学,一气之下心脏病发作,很快就去世了。县里的人因为这件事总是在背后指指点点,不久傅幼婷变卖了家产,然后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她怀着的孩子有没有生下来。
这之后又过了两年,此时张兰兰已经毕业留校当了助教,并和程绍辉结了婚,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有一天,她去S市的人民医院看望一个生病住院的朋友,在医院的电梯里遇到了傅幼婷。此时的傅幼婷还是那样美丽温婉,手里抱着个2岁的男孩,她这才知道原来她生下了孩子。
医院里人来人往,傅幼婷抱着孩子匆匆离去,没有留下联系方式,自此张兰兰再也没有见过她。
傅幼婷当时去S市为了一件事,把孩子交给李成智的父亲。当年,李成智的父亲让秘书给傅幼婷留了一张名片,她根据名片联络上了李成智的父亲,并告诉她自己生下了和李成智的孩子,是个男孩。
李成智的父亲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震惊,同时也万分欣喜。自从三年前的那次流产后,李成智的妻子意外丧失了生育的能力,而这个孩子如果真的是李成智的儿子,就是自己唯一的孙子,是家族未来的继承人。为了慎重,他亲自来到S市,见到了傅幼婷和孩子。
傅幼婷交给他一张出生纸,和一张她和孩子的合影。那个孩子,李成智的父亲看第一眼就确定是自己的孙子,尽管孩子长得更像母亲,但是血缘是延续的,看着他,似乎看到了小时候的李成智。傅幼婷告诉他,自己一直单身,但是现在遇到了一个男人,她要和这个男人结婚,不能再带着一个私生子,所以让李成智的父亲把孩子带回韩国。
李成智的父亲对她的这个说法感觉到奇怪,他直觉这个女孩不是个会为了自己的幸福就抛弃骨肉的狠心妈妈,否则当初就不会未婚先孕生下孩子,并且把他抚养长大。但是他没有追问,对他来说这个孩子比什么都重要,既然她愿意放弃他,那是再好不过了。
孩子还太小,并不明白发生的事情。临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妈妈似乎不打算带自己一起走,咧着嘴就哭了,傅幼婷抱住他,泪如雨下,但是她还是放开了他,逃一样地离开了。这时李成智的父亲才注意到她的背影实在太过纤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