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无法逃离的忽视（1 / 1）
蓝色是海洋对天空的思念，是天空对雨幕的宽容，是钴玻璃对火焰的追求。我喜欢蓝色，无论是透着神秘感，带着一份沉着冷静面容的夜蓝，还是给人清爽干净，长着一双透明眼睛的淡蓝，我都喜欢着。而这当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却和从小到大接触的事物有关，比如家里装修的墙纸，比如一直以来的校服。这么一种喜欢，是潜移默化来的。渐渐的渗透进脑海，不是失忆，便不会改变。而这种喜欢，却是可以改变的，可以由喜欢变成不喜欢。
很羡慕小时候的自己，可以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即使是对着一滩烂泥，也能嘻嘻哈哈玩一整天，玩的不亦乐乎。惜乐曾对我说，人到最后，喜欢所有事物，但也不喜欢所有事物。当时我有点不懂，尽管现在我依然不懂，可是，现在看着脚底的花海，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但也许不对，我是看花了眼，不知道选什么，而人到成熟却是经历了很多，才难以有什么可以打动。但也正因为如此，这时候的喜欢才更加难得，才更加明白什么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总觉得惜乐的意思不止这些，可是一时半会儿我也只想到这些了。
我想，即使现在是自由时代，学生可以随处游玩，但秉承着对师尊的尊敬，我还是去和倪墨临说一声的好。唔……其实，只是想再见他一面。想到一个人，心里便觉得轻松无比，那种如同被清泉沐浴的感觉，让人沉迷。
眼看着远远近近那些修炼剑法的诸位，四周由剑气幻化出各种各样的颜色。一团一团，像开在雪山上的花朵。轻纱般朦胧，带着点点星光，映衬着高低错落的杉树林，喜笑颜开。穿了镶嵌着各色宝石的白纱裙，在半空中抬脚，伸手，婉约旋转出华丽的舞姿，舞步轻盈落在天地之间。脚尖点地的刹那，开出七彩的云朵，缭绕在山水左右。树枝轻扬，纤细的手臂波动风琴，带起风中飘起不化的白雪飞肆。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了仙山九天玄铃的铃声，一阵一阵，好似清风拂过山谷，牵起系在屋檐廊角的风铃，叮铃……叮铃……铃……，却又好像游走在田间的诗人，嘴里吟唱着缓慢而绵长的诗歌，随意而自然，恍惚间看到一只白鹭飞过绿油油的稻田，张开翅膀从远处滑翔而来，慢慢收了翅膀，落在诗人身边的稻草人头上。一不小心压歪了它泛黄的草帽。这时田埂旁的银杏树叶飘落，散落在绿色的脆嫩的稻苗上，稻草人似乎笑了，它的衣袖在风中轻轻晃动着。而诗人则闭着眼睛仰躺在田埂上，鼻息里都是青苍的气息。有那么一刻，我似乎透过诗人闭着的眼睛，看到了山那边的海洋，听到海鸥的鸣叫声。
墨湖有多大？天空有多大？宇宙又有多大，这个世界又有多大？这一切我都不知道，但我的师傅倪墨临他知道，可也仅仅只是他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他一样呢？我停在墨湖之上，看着一望无际的黑色湖面，这么想着。看着看着，却发现湖面居然没有我的倒影，不信邪，我再飞近一点，结果还是没有。我记得之前是有的。然不管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如此只好作罢，不再停留，直往阁楼飞去。
如果说师尊星罗棋布，是以墨湖为棋面，那么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会没有我的倒影了。曾有一晚，我趴在窗户上看倪墨临布过一次棋，晶莹剔透的棋子，在空中漂浮着，每移动一颗棋子，墨湖就换一个景色。有时候，湖面是一幅古代帝王出行打猎的图，有时候却是现代战争场景。师尊做事情从来就不避讳着我，也不怕我捣乱。当然，我也没那个本事给他添乱。只是，那顷刻间风云变幻，再一次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渺小。
一粒沙在海中，是多么难以寻找。因此，包含着宇宙无穷的墨湖，又怎么会看得见我的身影呢？只是，那粒沙再小，它也是大海中的一粒，怕就怕，根本就不存在。也许，倪墨临的眼只为六界而存，也许，他只为六界而生，但是，只要我一直都在……但是，师尊还会再收其他弟子，他有无尽的生命，这代表他的弟子也会慢慢变多。那时，我又当如何？唔……想远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但不可否认，我真的不想让师尊失望来着。
突然想着，七天都在鬼域玩，会不会不太好。但看到阁楼上的身影，我却突然觉得，也许一个星期的假期有点短了……
开满鲜花的藤蔓花枝缠绕的楼梯尽头，拥抱的白色身影，快要融为一体。天上樱花花瓣四处飞扬，落在两人衣角上，落在沿阶而上的台阶上，落在我手心。霎时，突然觉得手上的樱花变得沉重无比，犹如千斤，压得我都要托不住这掉落的粉色心情。下一秒，我旋身想要逃离，可是脚却怎么也挪动不了。没有哪一刻，我如此恨自己的懦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手指痉挛，似乎心跳都要停止了，全身血液在这一瞬间流失殆尽，浑身犹如掉进冰窖。冷得我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倪墨临因为是面对着我的，因此，抬眼便看到了我，他放开勾着晔洁腰身的手，笔直站在陡然被冰雪覆盖的廊檐下，无甚表情的看着我。而晔洁在他放开手时便回头，脸色苍白看着我。那一刻，我在想，会不会我的脸色比及她更加惨白呢？见两位一个表情看着我，我看着倪墨临身后已经冻成冰棱的花枝，行礼道歉，“师尊，师姐。很抱歉打扰二位了，晔蓝不是有意的。只是过来向师尊请假的。”
闻言，倪墨临和晔洁错开一步，走下台阶，问，“为何？”
心里抽搐着，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我缓声道，“回师尊，晔蓝拜师之前在鬼域落下了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我怕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能听到我颤抖的声音，就会知道我多么不堪一击。是的，无论之前想的怎么海阔天空，事实发生在眼前，这么突然，却一点都不意外，可是，真正看到却还是无力。
“七天。”
我没有听到晔洁的脚步声，知她还在等师尊，尽管心里不舒服，却还是淡淡道了一声“谢师尊。”若是平常的我定然会发现，这七天本就是我的假期，但此时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里。
此刻的情景，委实让人觉得难过。倪墨临站在我身前，却是和晔洁讲话，而我低头站在倪墨临身前，等待他的释放权。脑子里烦乱着，似乎陡然之间各种各样的记忆在大脑里乱窜，头皮发麻，一阵阵的如同针扎般的疼痛着。似乎眉间的朱砂痣烫了起来，突突的疼痛着。恍恍惚惚知道是晔洁说身体不舒服，希望师尊能送她回参肆，但倪墨临没有表态，而后晔洁又提出要住在商肆（即我现在居住的和师尊是邻居的阁楼）的要求，倪墨临便直接和晔洁一起消失在原地了。
我抬头怔怔地看着空旷的仙境，一望无际的冰雪，哪里还有之前的阳光明媚，花开四季？无奈苦笑，莫非是我打扰了师尊的好事，他生气了，才又幻化出这么一个冰冷的世界？我呆呆站在雪地里，张大了眼睛看着白雪飘扬的世界，瞪着瞪着，眼泪却还是慢慢溢出眼眶。却不抬手擦，尽管水滴到半空中便凝结成滴，埋进雪地里。冷啊，怎么不冷，可是，我却不想动了。
如果有什么能让我一下失去感觉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感觉到从心底慢慢蔓延至全身的疼痛感了。雪渐渐越下越大，直到眼前变得模糊，看不见阁楼的模样，直到手指，双脚已经发麻，快没有了知觉，我才慢慢挪动着步子，扶着冰冻的沿廊栏杆一步步上台阶。
于蓝不该这么轻易就被打垮的，真的。我想，也许那只是幻觉，即使不是幻觉又如何？我喜欢，我爱着倪墨临，我爱着就行了。我该知足，成了他的徒弟我就该心满意足，不该再奢求其他的什么了。即使，他不爱我，我也该有自己的事情。如果因此而懒散下去，放任自流，自己伤害自己，只会使自己更加糟糕。没有谁会喜欢总是颓废阴郁的人。而我，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总有一天，会让他看到我。只要我的生命没有尽头，只要我们还是师徒，一定，一定要让他看到我。即使他不可能爱上我，我也要有站在他身边的理由。
家里确实是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尽管在仙境商肆呆的时间不长，但这一刻，我走进阁楼，全身都被温柔的气息包裹着。环顾商肆的格局，这里和隔壁的格局一模一样，默默安慰自己，至少，师尊没有让我打包袱搬家，至少没有让晔洁住进来。是的，至少，我们还这么近。近的，只隔了，一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