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海的记忆（1 / 1）
你不知道，有人在的天空，会是变幻无穷的，仅仅只因为人的善变。你不知道，有人在的海滩，是静谧无波的，仅仅只是因为海边的人。我喜欢看海，尽管家就住在海边，却依然喜欢着，像是海的孩子一样，永远对这个母亲心怀悸动。因此，每当事情进行的不顺利时，总会抽空从远离她的地方回到她身边。有人说，喝过尼罗河水的人，永远离不开尼罗河，即使离开了，最终一定会回来。我想，对于海，我也有这么一种情结的。已经将灵魂遗失在了这里，没有灵魂，又怎么能开开心心的工作，休息呢？
再一次见到海，却是在告别18岁的夜里。
夜色下的海，带着淡淡的紫，淡淡的黑，由远及近的海风迎面袭来，我就坐在岸边看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上岸，卷了沙子，又退回海里。累了，躺在沙滩上，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而后，那一次，夜晚却听到了海鸥拍打翅膀的声音，那么急促，好像有人在后面追赶，奈何自己却怎么也飞不起来。
起身看到的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画面。
平头短发的少年，也不知是天色不够明亮还是他本身就肤色偏黑，所以显得他的眼睛大而明亮，黑白分明。那时我就只记得他的眼睛了。却是手里托着一只受伤的海鸥，看起来好像是准备给它缠绷带。许是没有预料到这么早海边就有人，少年手停顿了一下，手里的海鸥就带着伤扑扇着翅膀跌跌撞撞往其他地方飞，似乎想要逃离这毫无安全感的人类。少年看了一眼沙滩上依旧尝试扑翅飞走的海鸥，转头咧嘴对我笑。虽然那笑在那样阴暗的夜色下，让我看到了阳光，可是，我仍是面无表情看着他。少年抬手摸了摸头，转身去捉海鸥了。我看着那一人一鸥在沙滩上玩追逐游戏，转身走向闹市。
这样的一个夜晚，这样的一个相遇，在我的印象里就应该像那海浪一般，冲到沙滩上，卷起的沙子消失融进大海，再冲上海滩的则换成另一粒粒水分子和另一颗颗沙子。可，地球只有一个，并且它是圆的。所以，可能在某个地点，你又会和某个擦肩而过的人，或者有过回眸一瞥的人，再一次相遇。
大学，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不分国籍，不分肤色，不分语言。只要你有能力，有金钱，有生命力，就可以遇到很多人，与很多人接触。巧的是，一次百无聊赖的演讲会，我又碰到了那个海边的少年，彼时我才将将进入双十年华。他在再见我的下一刻，演讲会之后拉着我告白了。懵懵懂懂，我答应了。后来，像大多人一样，我们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去KTV，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雪天去看雪梅。
“看过《初雪》吗？”他站在红梅之下，侧头问我。拉着我，替我将落进帽檐的雪轻轻拍下来。
“没有，怎么？”忽略他正拍的手，我走到已经结了冰的湖边，看着湖底。一只鱼，露着白色的肚皮，长大了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它。
“哦，有时间可以看看。”他走到我身边，“在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能够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拿出手机，“空间里刚刚有一句话：‘一场大雪就能够让两个人在瞬间白发苍苍’”转身看着一大片空地，“不过，逃课一整天，就出门时下了一点雪呢。要不，我们做点事情，留点记忆？”
“好啊，你想做什么？不过我们以后每年都有机会的。”
我走到广场中央的圆形花坛上，他跑过来，“跑上面去干吗，很滑的，掉下来怎么办？”话音落地之前已经伸手扶住了我。
“不会的，我会这么不小心吗？”之后拍开他的手，指着花坛周边的一大片空地。
因为是冬天，位于郊区的公园里人迹罕至，所以空地上仍然是一片雪白。用手大略描绘了一个四叶草的图案，“咯，就画我刚刚画出来的图案。”
“女生不都喜欢画爱心么？”
“我就喜欢四叶草，不行么？”
“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是我不会画？”
“你一学建筑工程的，每天画工程图，你说不会，唬我啊？”我从花坛上跳下来，看他在旁边瞪我。
“你就不会像个女生一样么？”
“唔……姐今天心情好，不和你吵，快点，等太阳出来就没有这现成的画板了。上哪都找不到这样的画板。”
“你要怎么画？”站到我身边。
“这样……然后这样……就大功告成了，你别走错了啊！”
两个人，从花坛处分开，而后画了个心形，到了中央交叉错开，又画个心形，如此重复四次，四叶草成功了。看了看却发现还差点什么，突然想到没有伸出来的枝，只有叶。我拍了拍身边的他，“你站着别动，我往外走，压一条枝出来，你可以选择跟在我后面，踩着我的脚印出来，也可以选择另外再长出一条枝。”而后我往花坛的方向走。走到末尾，听到他叫我，回头“咔嚓”一声，“啊……你偷拍啊，罚款，告你侵权啊！”却也只是说说。
他正要踩着我的脚印往回走，我却又发现新大陆般，“你别动啊，就这样，对，别动。”于是，我拍到一张他带着红帽子的照片，那帽子是我之前嫌弃它毁形象，戴在他头上的。拍完了，他却是重新开辟了一条道，嘴里道，“这样，就成了连理枝。”
“唔……没有凤凰绕树三匝啊，而且这也不是树。再说，刘兰芝和焦仲卿并没有在一起，而我可不想和你殉情。谁知道黄泉之下，一杯孟婆汤之后，谁是谁的谁呢？”
“喜结连理，我可没有说孔雀东南飞，不愧为中文系的。”
“不愧为建筑系的，这么有设计头脑，天才，那你知道孔雀为什么东南飞吗？”
“你知道？”
“那当然，不知道吧，求我啊，我就告诉你。”我转头正准备再说什么，却被他突然袭击，嘴唇上冰冰凉凉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震惊。瞪大了眼睛，反应过来之后伸手推开了他。
“因为西北有高楼。”说完未说完的话，我跳上了刚刚到的公交车上，不再看他。
不知道么？不表现出来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不在乎，所以对于别人的传言不加评论。就在这之前，在学校门口，我无意中看到他和另一个女生接吻。想到这里，伸手死劲擦嘴，擦的嘴角生疼，还觉得不够。‘唔……要消毒。’伸手掏出手机。
“李利晨，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刚刚不还好好的吗？是因为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吻了你吗？”
“不是，李，我不爱你”
“你骗人，于蓝，刚刚你不是这样的。”
“我真的不喜欢你，我一直尝试着喜欢你，可是我发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你现在哪？我要见你。我要你面对面和我说。”
车已经到了火车站，买了车票，上车。
“对不起，其实，我有喜欢的人，只不过那个人不喜欢我。”
“所以？我只是替代品或者你骗我？”
“不是的，我没有骗你，喜欢他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他，后来高中毕业了，没有见他，也没有想过他。接受你，就一心只对你好，只是，我真的不喜欢你。利晨，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骗你。”
“于蓝，你在哪里？我想见你。”
“我已经在火车上了。对不起。不要再联系了吧。”
车窗外，远远地看见灯火闪烁，在那样的一个夜晚却显出一点荒凉。你不知道，我心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尝试着相处，可是，人和动物呆久了都会舍不得动物的离开，对于一个时时刻刻关心自己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没有感情呢？可是，就像眼前的灯火，今夜我路过这里，仅仅只是路过这里。什么都取代不了记忆中那一晌的灿烂烟火色。关了手机，就这么撑着手，看着火车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是墨青朴对我说的话，这一次我却对别人说了。尽管，墨青朴对着我是没有感情的，可是，当我对着李利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却空旷着，有那么一丝的颤动。但，真的不喜欢啊。继续下去，就真的是欺骗了。和利晨在一起，每当他对我特别好时，罪恶感，就像五色花在心底蔓延。如今花谢蒂落，剩一堆腐烂的土地，顷刻之间，却好像鸟终于逃脱了牢笼一般，心里瞬间清透。
再看到海平面的时候，心里突然又清楚了一些。依稀明白了墨青朴当初对我的决绝。只是，青朴，你是不是不够我的绝情？碰到李利晨是在海边，结束的时候，我又回到了海边，这一次就真的只剩下自己了。不，还有这样一直在这里的大海。无论我走到哪里，意识里却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她永远在这里。迎接我的欢喜，收纳我的悲伤，不离不弃。
那样的一个夏夜，我穿过三个礁石，碰到了一个少年，得到了少年灿烂的笑靥，却没有想过，最终，还给他的却是一地的梧桐叶。那样的一个冬天，我穿过了三个城市，逃到了海边，遇见从来没有遇见过的那么通透的自己。于是，在那样的夜晚，我在沙滩上躺了一夜，不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