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梦和师兄（1 / 1）

尚墨轩仙山山顶，同一棵往生树下，因着人不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及地的宽敞矮榻上，坐着两位相对而坐正在对弈的男子，往生树上的白色花瓣夹杂着终年不断的白色雪花飘飘洒洒落下，却只有花瓣落在两人衣摆之上。雪花却是伴着矮几旁熏炉的白气冉冉向上飞升。塌边趴着的白虎时而抬眼看看正在对弈的两人，时而嗅嗅空气中夹杂着的香气。远处的山峰这时却是落下瀑布而不单单是于蓝之前看到的空山。瀑布如银缎般往下泄，周边丹顶鹤盘旋嬉戏。在这样清越的鸟鸣声和流水声之中，却听到与棋艺无关的对话，懒懒散散的。

“当今天子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皇宫已经不平静了……拜师会之前应该可以回来”断断续续的，半晌却只听到另一位“唔”了一声。

“只是……希望师尊能来一趟”

“……”

矮几上棋子不急不缓落下，却听到另一边“啪”的一声落下棋子，

“师尊……”男子放下手中的棋子，看了一眼棋盘，转而拿起身边的酒壶，只是浅浅酌着，嘴里却道出与这份从容淡定不相符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不过，这局中局，这样的真实也未尝不好。”

“既如此，便在路上搭一把吧，独自上路终归是差些什么。”说完却是消去了身形。

余下的一位却也对着虚空道了一声：“是”。

而后往生树下，山花烂漫纷飞飘零之间，就剩一趴着的虎和一坐着对月独酌的人了。

同样的月华之下，尚墨轩仙山山脚的班月寺内。

原本属于半月的房间现在却被于蓝占据了。按于蓝对僧人的话，这不是占据，这叫废物利用。可是她完全忘记了，人半月是风风光光登山的，这他用过的东西，留下的东西，是何等光华？看看已经长了黑毛却还被供奉着的半月最后的晚餐就知道了。所以于蓝又说了，人半月在的时候是如何勤俭节约，这样的美德得继续发扬不是？因此，这不叫占据，与其让他闲置，不如发挥它的作用。再另找一间屋子就要浪费诸如灯油之类的，之后又是等等等等的财力，人力，以及最不可弥补的就是她对半月的思念之情的精神力。诸如此类的话还没有说完，主持就已经阿弥陀佛一声走人了。因此，于蓝就安安稳稳睡下了。

阴云密布，正是两军交战之际。战马嘶鸣，黄沙漫天，乱石堆之间尸体堆叠着。远处战鼓震天，号角四起，刀剑挥舞之间，血色染红了夕阳。黛青的群山，黄红交织的大地，倾颓的宫墙。画面却是顷刻间消失，换成了另一个场景。

满是卡通人物的房间，堆着喜洋洋和灰太狼的毛绒玩偶之间，躺着两个小孩。虽然是夏天，但显然房间空调温度不高，否则也不会盖着被子了。小女孩的睫毛动了动，睁开眼睛，对着房顶上的手绘天空发呆，突然转过身，伸手捏住了依然熟睡的小男孩的鼻子。两人从外表上看不出年龄上的差异。确实，我和莫轨本就是双胞胎，哪能那么容易看出年龄差异呢？小女孩是我，小男孩是莫轨。当时，莫轨并没有马上醒过来，而是伸手挥开了我的手，之后翻身压着我继续睡。我在床上滚了一滚，就从他的胳膊下滚了出来。之后死劲拉着莫轨的手，将他往床下拽。莫轨掉在铺了毛毯的榻榻米上，终于伸手揉了揉眼睛，醒了。

不哭也不闹，张大了漆黑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看着他水光四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暂且不计较他压了我一下的过错，往他身上扑了过去。捏着他的脸，“小轨，睡醒了没有？姐姐今天带你去采莲。”

莫轨半掩了眼皮，“你很重”

瞬间就怒了，一下将莫轨推倒，坐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怒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我眯眼笑了拉起他，捻掉他头上并不存在的毛绒继续说，“小轨刚刚吐词不清呐，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改不了吐词不清的毛病呢？这让别人听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会非常不好意思滴……”

“你很重，但我不介意”莫轨在我转身开门的当儿开口了。

“嘿嘿嘿……我知道小轨一直都喜欢姐姐，平时没有白疼你”看到门口的胖妞，我转身拉着莫轨一起往外走。

期间胖妞也过来抓莫轨的手，却被莫轨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作为姐姐的我自然是心里极其欢欣的。不过么？介于妈妈的交代，要和胖妞好好玩，不能因为别人没有妈妈而欺负她，凡事要让着她。看着已经瘪嘴即将要上演一曲黄河大合唱的胖妞，我连忙将自己的蛋糕和莫轨买给我的大棒棒糖塞进她手里。果然，小孩子是抵抗不了甜食的。为什么这样做呢？早先前已经被胖妞那黄土高坡上青藏高原般嘹亮的哭声震撼过了，而彼时我并不需要提神。这也是为了那些树上的麻雀啊，黄鹂啊之类的无辜民众着想。所以，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大无畏精神，应该来一个锦旗或者造座雕像以示嘉奖，让后人瞻仰学习。

莫轨却瞟了我一眼，转身往荷塘的方向走。

田埂之上，莫轨拿着竹竿在前面走，不时往两边的草堆打两下。我则跟在莫轨身后，时而跳起看看前面的荷塘里是不是还有莲蓬，时而指着脚边的花花草草向莫轨问东问西。而胖妞则安安静静的跟在我身后，吃我后来给她的大包大包我从莫轨手里搜罗来的零食。

不是我贿赂她，而是如果我不这么做，这一路莫轨就更加闲不下来了。因为胖妞很黏莫轨，却和我不搭。这是哪门子的事啊？可莫轨是我弟，尽管平时没少欺压他，但，怎么也不能让人就这么轻易拐跑了不是？虽然他以后终是会被人拐跑，但还是没影儿的事呢。

我就这么一路不安定地跟着莫轨，领着胖妞到了荷塘。之后摘莲蓬的时候，我却是一个人安安分分呆在岸边看莫轨和胖妞同乘一船采莲的。唔……虽然心有不甘，可是没法子不是？谁没有个克星呢？

而我却怕两样东西，鬼和水。莫轨是知道这的。因此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划船采莲蓬，而我则坐在岸边吃他挑好了扔给我的嫩莲蓬。每次看着那船晃晃悠悠，心里都抓了一把冷汗。自从知道胖妞是个好水手，本着物尽其用的道理，我自是不会浪费，要搜罗人才的，虽没有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想法，但这一位还是要的。当然，每次我都会善良的将自己的零食分给她，忽略掉妈妈每次的交代，从某种意义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唔……于蓝从小就发誓要做良民的。

许是大丰收，那天我兴奋了点，所以回家的时间就稍稍往后挪了一点。可不巧的是胖妞的爸爸来找胖妞，阴着脸将她带回去了。因这事，妈妈也终于破功要发火了。不过，那所有的火气都被莫轨揽走了。

画面中，莫轨被爸爸唤进了书房，而我则趴在已经关上的书房门上。无奈隔音效果太好，我什么都没有听到，还被路过的妈妈奚落了一顿。后来我回房，吃着莲蓬坐等莫轨回来，再问他。不过，白天玩疯了累了，所以就睡着了。这我可以对天发誓的，绝对不是我不关心莫轨，实在是困了。

莫轨回到房间，打开灯，看着已经熟睡的我，走过去，轻轻拿开了我手上还没剥完的莲蓬，放在旁边的矮几上。然后……居然将我抱起来了。看到这里我也惊了，小轨看起来弱柳扶风，居然有移山之能，唔……着实佩服。抱到床上后，依着我就睡着了。

而我却是醒了。

看着泛黄的床帐发呆，感觉到颊边的冰凉和一丝刺痛，伸手正欲擦掉半干的水迹，却看到床边的身影。立即扑了上去，“莫轨……”还未擦掉的泪水却像引线般，炸开了阻隔，更多的泪水奔涌而出。手下的触感却僵硬着。耳边也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看错了，我不是你口中的莫轨。”

想到刚刚从梦中惊醒，也有可能是我自己一时思人心切，看花了眼。这……可是在寺院。唔……这传出去就颇为不好了。想通之后，身体却先意识一步，像触电般往后退开了。

看着眼前的光头，我却又在心里笑开了。真的好像莫轨啊，莫轨长大了是不是就是这样呢？不过，还是希望小轨是长发飘飘的，那样才有玉树临风之态，符合风姿卓绝之评，不是么？只是……这人，怎么会有一种熟悉之感呢？“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那人却不说话，而是抬手从自己脸上抚过。

“半月？”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我不禁欢声叫道。

“对，不过也不对。三个月你拜师成功后，得唤我一声‘师兄’。所以，于蓝，现在我的名是晔寂。”说完转身走到桌前，点燃了白烛，顷刻间，满室光华。

“晔寂？晔凌师傅的四师弟？原来如此……那你刚刚的容貌是……？”起床，我也坐到了桌前，给自己和晔寂各自倒了一杯水。

“半月的面貌是易容，你刚醒看到的才是真的”抿了一口水，放下杯子，转问我

“之前是做恶梦了么？”

“没有啊，好梦，好的不愿醒了，只不过，想要让他变成现实，就醒了。”

“是么？再睡会儿吧，具体的日后再说吧。”

“唔……刚见不是，就要走了吗？”

“答应师尊护着新师妹去鬼域的，原本打算来看看这新师妹，待手头上的事完了再做打算。不过，没想到是于蓝你，果真是有缘。这么，我便先护着你去鬼域吧！”

“没想到，众人在半月高僧心里也是分了的么？”

“自然，佛随众生，化身众生，可也只有一个才是转世真身，不是么？”

“这倒也是……只是……晔寂，你可不要是那唯一啊”

晔寂却不接话，而是伸手帮我理了颊边的发到耳鬓，“早点睡，我走了，明天来接你。”

“唔……既然你这么说了，自然是等你来才肯醒的。”

躺在床上却思绪纷乱，这梦是何意？难道师兄，晔寂，当真是莫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