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女大十八变(1 / 1)
过了几天,沈氏夫妇回国来巡视设在海州的子公司,唐庭轩约请他们夫妻在城里一家北方饭庄一聚。
酒过三旬,唐庭轩以极委婉的言辞道:“沈兄,大嫂,小瑑一出生便没了母亲,我这做父亲的也不怎么合格,小瑑她从小就疏于管教,以至于养成了刁钻倔强的性子,如果和文浩结了婚,我怕委屈了文浩。小瑑年纪还轻,我打算先将她下放到公司的基层去历练历练,小瑑自己也是这个意思,她想早些通过学习熟悉公司的运作,所以和我商量准备将结婚的事搁一搁。”
姜淑兰一听就不答应了,小瑑一直是她最喜爱的女孩子,她聪明美丽又懂得孝敬长辈,姜淑兰见过不少人家中经常闹婆媳不和,小瑑和那些小肚鸡肠以搬弄是非为乐的恶媳妇不是同一类人她老庆幸了。
文浩在电话里告诉母亲决定订婚的时候,姜淑兰开心得都开始做抱孙子的美梦了,这时乍一听说婚期无望能不着急吗?一把就将坐在身边的小瑑拉住,焦急地问道:“怎么?是不是文浩欺负你了?伯母马上叫他来当众跟你陪不是,那混小子打小脾气就臭,你不用让着他,该说就说该骂的就骂,我跟你伯伯都站在你这边。”
“伯母!”做出退婚的决定小瑑觉得满歉疚的,撇去沈文浩不说,沈家伯父伯母对她的疼爱是不容置疑的,小瑑低下头说道:“文浩没有欺负我,他对我也不错,是我不好,您别责怪他。我跟他没缘份您叫他别等我了,比我好的女孩有的是,他的条件那么好不难找到比我更好的。对不起,伯母,小瑑没福气进你们沈家门。”
“唉,这,可不能这么说,孩子,你能嫁过来才是我们家的福气啊!”姜淑兰眼圈一红就要滴下泪来。
“淑兰哪!”沈万山见势不妙,深知自己的太太要是这么一开哭恐怕这顿饭就得吃不下去,忙开口劝道:“你别难为孩子,要说真正没福气的应该是文浩才对。”凭心而论沈万山也觉得小瑑配给自己那个行为荒唐的儿子是委屈了这么好的姑娘了。
沈万山转头对唐庭轩道:“是我和淑兰太惯着文浩了,从小都没有严加管教,早年任由他在外拈花惹草,小瑑这么好的孩子他却不知好好珍惜以至于白白丧失机会,教他吃过这个亏以后才懂得什么是人生最为宝贵的东西。”
姜淑兰仍然紧紧握着小瑑的手,丈夫的话令她终于落下泪来,“唉,文浩这个不争气的孩子,非要把我这个妈给气死不可,要是康儿在就好了,我那可怜的康儿!”
“康儿?!”小瑑糊涂了,分别望了望父亲和沈万山,问道:“康儿是谁?”
唐庭轩道:“康儿是你沈伯伯的小儿子,取名文康,五岁时不幸走失,那时你才刚刚降生呢,这事说起来难免叫人伤心,所以后来都没有再重提。”
“哦!”小瑑心道:难怪我不知道,原来是这样。她取过一包纸巾打开,递到姜淑兰手中。
这时,服务员小姐推门进来上菜,正巧几个客人打门外经过,小瑑无意间从敞开的门望出去一眼就认出其中穿黑色丝绒旗袍加上枣红色手工线织披肩的何瑛,和她身边打扮入时的梅晴,她心头不由一阵紧张,“阿姨回来了?”
自打小瑑决定协助罗明飞调查何瑛,罗明飞就把何瑛最近的行踪告诉她,还开了小灶把做情报工作的基本技巧和规矩,还有跟他联络时需要注意的事项与保密要求都教给她。
罗明飞只讲了一遍,小瑑就全记住了,这叫罗明飞不禁感慨:自己手底下的人要是都有小瑑这么高的领悟能力,他不知得有多么幸福。
在唐庭轩的书房里,小瑑听着罗明飞强调有关情报工作的安全问题,一面阅读他带来的相关资料一面道:“你这么一说,让人觉得干这个还蛮刺激的,我没有坚持不做是对了。”
她仅仅是因为刺激才改变主意的吗?罗明飞心存疑问,继续道:“梅家在国内有多处房产,再海州主要有一处别墅洋房和西郊的一个牧场。”
小瑑扬了扬秀长的双眉,这两处她还都去过。
“何瑛和女儿梅晴平时住城里,别墅里有一个私人司机和女佣一名。何瑛在二十年前收养过一个男孩,现在在本市一家大酒店担任总经理,这家绿源酒店也是梅氏的产业。”罗明飞说到这顿了顿道:“这个人你应该很熟。”
“我当然熟!”小瑑从液晶屏幕上移开目光,说道:“你忘了他是我阿姨的养子。”
“咳咳!”罗明飞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摸清此人在家族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表面上看来何瑛从来不让女儿和这个养子插手家族中的所有不合法的生意。”
小瑑说,那是自然,稍有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那是要吃牢饭的,阿姨身边最亲的人就是他们俩了,哦,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二小姐,她一定是想将来能有个颐养天年的清净去处吧,如果他们出了事,她岂不是失去依靠的人?也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根本无力担当大任。
对于小瑑前段的分析罗明飞表示赞同,但否定了她最后那句话,理由很充分那就是:郎剑威在经营方面的手段非常强硬,这才不过短短两年绿源已经一跃成为海州乃至省内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可见他不是碌碌无为之辈。
小瑑从桌面上的果盘里抓了一颗苹果放在嘴边咬着边说,这么说我首先需要提防的是他咯?
“……”望着蜷缩在座椅里慵懒像只猫一样的女孩,罗明飞心道:“恐怕是他得提防着你才对!”他硬生生收回目光,说道:“你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遇事只能靠自己随机应变。”
“知道了,还有其他的吗?”小瑑侧着头问他。
“等你开始正式接触有关人员,我自会教你具体该做什么。现在先让我们来看一看我国的反毒行动在世界反毒斗争中占了怎样的位置。虽然咱们国家的毒品犯罪没有其他国家那样严重,不过现如今也是毒潮泛起,有的贩毒组织把我国当成一个毒品运输通道,把缅甸,泰国的毒品从我国内地通过港岛运到欧美国家去……”
“这些我知道。”小瑑浏览着液晶屏上滚动的资料打断罗警官的滔滔不绝,“但我替你们干不完全是为了这个,我父亲是个成功的商人你知道的,我的身体里流着与他相同的血,得不到丝毫利益的事我自然不会做。”
罗明飞愣了愣道:“只要你传出有价值的信息,我会向上级申请给你嘉奖。”
小瑑把苹果啃得只剩一个瘦瘦的心儿随手丢进一边的字纸篮,懒懒地道:“奖金跟奖章什么的留给你们自己吧,我要的不是这些。现在你该告诉我了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越快越好。”
“那您就瞧好吧,罗警官!”
所以这几天,小瑑一直在考虑,是先到梅家摸摸底还是等何瑛渡假回来直接与她接触?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小瑑还在愣神儿的时候,姜淑兰突然举起手,指向门外叫着丈夫,“万山,你看那个人多象文浩,你快看哪!”小瑑马上跳起来抢出门去,果然一个青年正在穿过走廊。
“先生!”来不及细瞧,小瑑忙出声叫道,青年闻声转过脸来,小瑑一看,不由笑了,原来这人是郎剑威,刚才看到何瑛时就该想到他或许也会在的。
“小瑑?你怎么也在这儿?”郎剑威发现她身后一个年纪比何瑛稍大,仪态雍容的贵妇人两眼正直勾勾地盯住他,他冲小瑑问道:“这位是……”
小瑑说,她是沈家伯母,今晚我和爸爸陪伯伯、伯母在这儿吃饭。
郎剑威一听“沈家”便知道是沈文浩的家人,直觉到自己和小瑑不便在这里多说话,他向小瑑深深望了一眼,道了声,那我就不打扰了。
小瑑的目光随着他进入走廊尽头的雅间,方才回过头搀住姜淑兰说,伯母,咱们回去吧。姜淑兰依旧望向已经无人的走廊,她紧张地抓着小瑑的手追问,“小瑑呐,他是谁啊?”
“他?”小瑑想也没想,答道,“他叫郎剑威,是我阿姨的养子。”
“养子?”姜淑兰急忙又问:“那他的亲生父母呢?”
小瑑说,“不知道哇!我阿姨在大街上拣到他时,他大约只有五六岁,到现在有二十多年了吧,他自己也记不清父母长什么样。”
说到这里陡然一个念头在小瑑脑海中闪过:“五,六岁,拣的,二十年?难道,阿剑会是……会是沈家的孩子?连伯母也认为他的背影和文浩的很象。”随即她就暗笑自己的想象力怎会如此丰富,哪里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不过是巧合罢了,兴许是伯母思子心切看错了。
沈万山和唐庭轩也由雅间走出来,沈万山低声向妻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瑑立刻意识到叫他们在这里跟何瑛照面不合适,忙悄悄冲父亲打手势,唐庭轩自然明白女儿的用意,他对沈万山说道:“大嫂这一定是累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早些回去休息,改天咱们换个地方再聚。”
一行四人走出饭庄,沈万山握住唐庭轩的手,说道:“庭轩,小瑑是你的掌上明珠,我和淑兰也同样疼爱她一直把她当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小瑑不愿意和文浩成婚我们不会勉强,但我有一个请求,这婚事虽然取消了咱们做不成亲家,但你我两家的交情不变,庭轩,你看呢?”
唐庭轩也是紧紧握住沈万山的手,道:“当然不变,我就等沈兄你的这句话!”
见他们两双粗大的手掌牢牢攥在一起,小瑑松了口气,心道:幸好沈伯伯气量大!不然两家的关系因为我搞僵掉,我可担不了这么大的罪过。
一扭脸望见何瑛在一堆人的簇拥下朝外边走来,小瑑对唐庭轩说,“爸爸,你们先走吧。”唐庭轩压低了声音嘱咐女儿行事务必要小心,小瑑向父亲做了一个放心的手势。
唐庭轩驾车和沈氏夫妇乘坐的银色奔驰悄悄离开了。
“哟,这不是小瑑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何瑛瞅见特意站在显眼位置的小瑑,眼光毒辣的她一眼就把她给认出来,不禁暗道:这小妮子果然出落得如花似玉一般,自己两个女儿和她比起来差了可不止一筹哇!
“瞧瞧,真个是女大十八变,越长越标致了!”
“阿姨!”小瑑转身迎了过去,甜甜地道:“您倒是没怎么变,哦,不,比刚见您那会儿好象更年轻了些。”
虽然小瑑是唐庭轩和自己姐姐的孩子,何瑛对她有嫌隙,但是小瑑聪明活泼、善解人意,一张小嘴说起话来特别的讨人喜欢,很对何瑛的脾性,尤其是拿她和自己的两个女儿比起来,何瑛有时都想小瑑要是她的女儿该有多好,那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唉!自己两个女儿总是叫她不省心,梅馨自从离家出走,整整三年没回过一次家,梅晴呢?提起她来,就更叫何瑛生气了。
这不?她总共出门才几天,今天中午到家就看见梅晴独自坐在花园里冲着水池里养得硕大的锦鲤发愣,她刚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了,梅晴就哭了。
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当中,何瑛大致弄懂了梅晴委屈的原由,她不由气道:“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总是听不进去?告诉你别把那烟全给他,等到他难受的时候自然会来求你,到时候你叫他干什么他还敢不听?”
“可是,妈,那烟就是都没了,他也从来没主动找我要过!”
“怎么,难道他自己弄?”何瑛差一点把牙咬碎了,“好哇,这个小子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不入这行当,私底下却……”
“没有!”梅晴很肯定地否认掉她的推测。
何瑛随即又冷笑道:“这么说,他是还没有吃够苦头?”
梅晴又哭了,“妈,你硬逼着他吸上毒,他注定恨我一辈子,我对他再好他也不会领情的。小瑑回来以后三天两头来找他,我看见他在小瑑面前躲躲闪闪不敢把事情跟小瑑说明白,就想着找个机会让小瑑自己瞧个清楚,谁知道他……他……呜……”她一边哭一边将那天她把小瑑带往郊区牧场以后以及第二天清晨发生的事全对何瑛说了。
眼见她伤心欲绝的可怜样,何瑛心里隐隐开始有一些后悔,但转念一想心肠复又刚硬起来,把梅晴扶起来说,别哭了,你是我的女儿不能这么没出息,为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成天哭天抹泪儿的。这天底下有钱又好看的男人有的是,只要你愿意还怕嫁不上个如意郎君?听妈的把他忘了,啊?
何瑛拉着女儿的手向楼门走去,边道:“今次我在东南亚认识了一个橡胶大王,他听说我有个漂亮女儿,就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对亲家,哪一天你心情好了,妈带你去见一见这个橡胶大王的公子,好不好?不满意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挑。”
梅晴低着头只管垂泪,她心里再清楚不过:郎剑威对她不会有丝毫爱意,他心里永远只有一个小瑑,她算什么,她甚至连早已经死掉了的阿霞也不能比。
她曾经也想忘掉这份无望的感情,但是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又哪里是容易忘却的?而且只要她一想到郎剑威身上的瘾毒是自己的母亲指示人种下的,她就觉得对不起他,就想一辈子照顾他,就想用自己的一生去补偿他。
傍晚,何瑛亲自帮女儿换上一套新装,准备带她去应酬同时也让她散散心。
站在她身后,何瑛手持发梳梳理女儿乌亮的秀发,边赞道:“看看,多漂亮,哪一个男生要是不被你迷住,他才是有眼无珠呢!”
当晚,饭局快结束郎剑威才姗姗来迟,他坐在一边默默地自斟自饮,从没有正眼朝梅晴看上一眼,对席间向梅晴猛献殷情的男士们更是视而不见。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何瑛很是不悦,当着一桌子的客人她不便发作,直到散席后在饭庄外才让小瑑把她的注意力给转移。
她持过小瑑的小手,向她的客人炫耀说,这是我的侄女儿。同时也把那几位客人对小瑑一一介绍。
小瑑嘴上敷衍着,心里头则将这几个客人的姓名样貌牢牢记住,一开始她有点紧张,毕竟她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尤其是郎剑威不动声色的凝视,那深邃的眼神在她看来分明是在探究她的动机和目的,后来她索性将他当成透明人,没想到这一招还真管用,她终于能定下神来专心与何瑛周旋。
“学成归来有什么打算哪?”何瑛问。
“暂时还没有打算。”小瑑道:“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阿姨您去过很多地方吧?哪儿是最好玩儿的?”
何瑛笑道:“到底还是孩子,脑袋里尽想着玩儿,我哪儿比得上你们,说得好听是旅行渡假,谁知道我这全是奔波劳碌的命喔!”
小瑑娇声道:“阿姨您真谦虚,一个女人能够象您这样拥有这么大的产业,就足以教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五体投地地去佩服了。”
何瑛乐得合不拢嘴,“哎哟,你们听听这丫头多会说话!晴儿你得跟你这妹妹好好学学,以后也好有一张讨人喜欢的小嘴。”
说笑间梅家的司机开来银灰色的房车停到门前,何瑛放开小瑑的手,道:“小瑑哪,有空常来玩,对了,阿姨养在郊外的马你还没有骑过吧,什么时候来试试?”
“太好了,阿姨,我正愁没地方散心呢!”小瑑欣喜地一口答应,向站在不远处的郎剑威望了一眼,伸手挽起何瑛的胳膊往旁边踱了几步,然后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何瑛听后眯起眼问她,什么,你想要我叫他陪你?
小瑑的小脸升起羞赧的红霞点点头,何瑛说,他可是和你表姐定过婚的,你不怕人说你闲话?
“他们不是没结婚吗?”小瑑撇了撇小嘴说,再说又不是叫他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就是要他陪我几天。
何瑛还是摇摇头不答应,“这不妥,我替你另外找个人吧。”
“我就要他!”小瑑固执地晃着何瑛的胳膊,何瑛眼底闪过逼人的寒光,问,“你就这么中意他?”
小瑑直接忽略掉她眼中这骇人的戾气,说道:“谁叫阿姨您把人调.教得如此出色,叫人不喜欢都难?”
这顶高帽送得何瑛心里很是受用,不过她没有因此松口,她低声道:“你已经知道他可是……”
机灵的小瑑立刻意识到她下面将说出什么,她马上说道:“那有什么大不了?国外的电影明星,体育明星也有吸毒的,他们还不是戏照演,球照踢,比赛照样参加?再说他不能戒吗?有一个国家的前总统夫人也吸毒来着,后来戒了不是一样也过得好好儿的?”
何瑛淡淡地道:“哪敢情好,你要是帮他戒了,你姐姐不知该怎么谢谢你呢,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两年他的脾气越来越坏,你这么做可是自讨苦吃哦!”
小瑑傲然道:“论脾气还有人比我更坏么?”
何瑛退后一步打量她,她无语了,不是说就此承认小瑑的脾气怎样,而是她发现小瑑的轻颦浅笑间含着一股摄人的气势,何瑛扬了扬细致的柳眉,道:“那,阿姨就先预祝你成功。”
“您尽管放心,我一定能成功!”小瑑一语双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