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山雨欲来(下)(1 / 1)
周三,酒店招集高级管理人员召开例行会议,窗明几净的会议室里,各个部门经理陆续汇报总结完前一阶段的工作,正在接着讨论下一季度的工作企划。
酒店现任主管是个年近六旬的澳门人,此刻他正将目光投向坐在左手边最末一个位子的青年男子身上。
这个青年正是郎剑威,他在酒店只是挂着某个部门经理的职务,但平时并没有真正去实际操持业务,因为何瑛一旦交代给他事情他必须立刻投入精力,有的时候一走就是好几天这些都是不可曝光与人前的,他不能不负责任又给不出任何理由地将酒店的一摊子工作随便搁置。
高层员工多数都知道他是酒店的大股东——梅夫人何瑛的养子,因此占用一个部门经理的闲职在他们看来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大事。
而这个在酒店上下员工眼里整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在关键时候却是会给出一些出人意料的建议,他解决起难题来的效率比那些个成天忙得昏天暗地晕头转向的经理高管们高出百倍,兼之他的身份特殊发号施令之时又自然地带着一种令人不容抗拒的气场,所以自然就引起了主管对他的高度重视。
久而久之主管由对他的重视转变为了赏识,于是多次对何瑛推荐,他的合同不久就将到期总经理的位置非这个年轻人莫属,再则他认为郎剑威与何瑛又是自家人,用起来便更加无有后顾之忧,但不知为何每次与何瑛谈起这事,何瑛总是对主管的建议笑笑不置可否。
这时,一名漂亮的女秘书敲开门,款款走到郎剑威身边低声告知:外面有人找他,是梅家晴小姐。
郎剑威抬头向主管表示歉意,征得他的同意后走出会议室,果然梅晴正立在廊上秀眉微蹙似乎满腹的心事,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问她,今天怎么有空?是来查看服装秀会场的布置进度吗?放心吧,都已经安排好了。
梅晴和朋友合资的服装公司借酒店的一个宴会厅开服装表演秀,这两天会场正在布置当中,梅晴负责联系一事,因此郎剑威才有此一问。
梅晴摇着头,表示她不是为时装秀会场之事而来,她神色慌张满面不安地望住郎剑威,道:“阿威,这会儿有空吗?我有要紧事跟你说。”
郎剑威回身将她领进一间员工休息室,从饮水机接了两杯水放在桌面上问:“什么事?”
梅晴绞动着洁白柔软的手指犹豫半晌,郎剑威不急也没有出言催促,拉开座椅坐下翻开文件夹,抽出笔在上面写写划划。
好一会儿,梅晴被室内压抑的气氛逼得不得不开口,“阿威,你会离开家吗?”郎剑威停笔抬起头望向她,显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我是说,假如我妈对你做出过分的事,你会走吗?”
郎剑威合上文件夹,说道:“怎么会,夫人向来对我很好。”
梅晴深深凝望着他,“如果,她伤害了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呢?”
“重要的人?我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人?”他自小无父无母可以说是了无牵挂,师傅一家也已远走相信不用他操心,除了……唉,那丫头是他心底里的秘密。
梅晴心里头一凉:原来在他眼里母亲、馨儿和她都算不上是重要的人,他以为她还不知道有小瑑的存在才一口否认。
“阿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相信我吗?馨儿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经常去学校接那女孩。”她的语气幽怨极了,但是那份真诚确是发自内心的。
郎剑威凝视她片刻,低声道:“晴儿,我不是有意隐瞒你,有些事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可是阿威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了也有好处的!”梅晴的意思她是可以帮到他的,但郎剑威不这么想淡淡道:“晴儿,我的事你别管。”
梅晴急道:“我怎么能不管?”
“我是说你想管也管不了何苦自己找罪受!”六年前的那桩往事历历在目,梅晴就算知道了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徒增烦恼与伤感而已。
“阿威,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郎剑威的目光停留在桌面的文件夹上,平静地出言道:“你一定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还记得六年前的秋天么?”
“六年前,秋天?”梅晴低头抿着杯子里的水,逐渐回忆起,那一年她和郎剑威一齐升上高中三年级,她正卯足了劲儿准备着和郎剑威考入同一所大学,开学没多久班里转来一个插班生,渐渐地郎剑威和这个转学来的女生往来密切起来,梅晴发现课外他们常常在一起或温习功课或者跑步打球。
性格稍微内向的梅晴极不喜欢那个热情如火假小子一样,郎剑威亲昵地叫着阿霞的女生,她打心底觉得她与郎剑威根本就不相配,但每每看到他们在一起时开心快乐的样子,她又总是悄悄地躲开,或者在暗处偷偷望着郎剑威。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够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一种不带丝毫伪装、没有任何掩饰的笑,开朗得让见到的人都能分享他的快乐。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家里或者和她们姊妹在一起时,郎剑威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她好喜欢他清朗爽耳的笑声,和那俊美迷人的笑容,可偏偏这笑容不是属于她的。
“那么久的事,你可能已经忘了。”郎剑威的声音传来打断她对往事的回忆。
“不,我记得很清楚后来她死了。都是我耽误了你们见面,不然也不会发生那次意外。”
“那和你没关系。事发之后我去检查了我那天开的车辆,车被人动过手脚才坏在了路上,而且阿霞也不是死于意外,那事故是人为制造的。”
“怎么会?这都是谁干的?”梅晴惊愕得叫出声。
郎剑威打个手势示意她不必太激动,他沉声说道:“你听我说,事后我仔细查过,也找到了造成阿霞死亡的车祸事故肇事人,但这没用,即便杀了他们也没用,阿霞终究是死了,她回不来了!”
“阿威,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惩罚那些人?他们杀害的是你喜欢的人啊!你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你不愿意阿霞看见你为她杀人,你可以把你调查到的情况告诉警方,让警察去抓他们啊!”
“我说过没用!都怪我太大意,如果事先觉察的话,我还能制止,至少,可以求她放过阿霞!”
“她?!你说的她,是谁?”
“已经是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郎剑威站起身往外走,梅晴跟了出来,追问“是,是我妈还是馨儿?”不管是哪个,对她都是莫大的打击,自己的母亲与妹妹,母亲也就罢了作为一个黑.道家族的首领心狠手辣是在所难免否则如何扬威立命?
可是馨儿是她的同胞妹妹,六年前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难道是她设计谋害了阿霞?梅晴忍不住不寒而栗,妹妹从小的确比较顽劣,可是她会做出这种事梅晴还是不能相信。
“别问了!你不是有事儿要跟我说吗?”郎剑威的淡然叫梅晴以为他对阿霞的感情没有她亲眼看到的那样深,那么小瑑呢?她想试一试。
梅晴将早上无意间听到何瑛指派徐荣去劫持小瑑的告诉了郎剑威,说徐荣领命时还提到他。可见徐荣对他的忌惮还是极深的,何瑛亲自发话了他却还要确认一下,何瑛则叫徐荣只管将事情给她办好其余的不用他来操心。
当时梅晴没有去细想何瑛这么做的真正用意是什么,她首先想到的是郎剑威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她担心,担心郎剑威会因此生出怨气从而离开梅家,方才她从家中出来哪儿都没去直接就赶来酒店见郎剑威。
梅晴把该说的话讲完之后,表面上郎剑威的神色如常但他的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他站起身冲梅晴说道:“谢谢你,晴儿!你记住回去之后对任何人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就当作你什么都不知道!”
“为什么不说?我妈对你做出那样的事……”
郎剑威严肃地道:“我已经说过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他把文件夹放在梅晴手上,“接下来的会我不参加,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于总,我的提议都写在上面了。”
“阿威,你要做什么?”梅晴感到不详的阴霾正在笼罩。
“你回去吧!记住我的话!”郎剑威说罢匆匆走出休息室。
那天,谈过话之后何瑛没有再找他,除去多了几条跟踪的尾巴和几双监视的眼睛之外,一切平静如初,但是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表面上愈显平静,暗地里愈是隐藏着难以预测的变数。
在何瑛身边十几年,郎剑威早就见识过她的各种手段,千万别以为她是女人便小看了她,她的谋略与狠辣常常让很多男人为之咂舌,不然她凭什么长期稳居首领的位置?
眼见着那道身影快步闪入电梯间,随着沉重的金属门的闭合,梅晴眼前的一切随着泪水的弥漫变得模糊氤氲。如果他是为了她这般义无返顾的话,梅晴想:那她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现在他是赶去保护另外一个女孩,他爱着那个女孩。梅晴后悔她今天是不是来错了?也许她应该把秘密埋藏在心底静观其变。
只要她不开口,不会有人知道她获得过这个消息,而那个叫小瑑的女孩或许会因此消失,即便还留着命在,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再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种事她做得出来吗?她做不到何瑛的心狠手辣,也不似自私、娇纵的梅馨信奉的是喜欢一个人就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到自己喜欢的人,她只相信天长日久的真情是会打动她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