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你是我兄弟(1 / 1)
逃出上海,早已有安排好的车子等着他们,弃了原来的车子,直奔火车站。等土肥-原下令全城大搜捕时,文醒之等人早已经在浙江境内上了火车了。
西园寺清子没有死,但腿骨摔断了,楼梯上的一根钢筋穿入胸部,万幸没有伤及内脏,但这伤势就算休养的好,也估计要跛脚。
土肥—原开始还有点幸灾乐祸:哼哼,和我斗,还想背后给我玩阴的,把自己搭进去了吧?正在得意中,他忽然意识到问题不对,种种迹象表明是米铺的人做的,而米铺的老板可是别特高科抓了又放出的。炸死的是个华族青年,皇后的外甥,一个渎职罪压下来,自己也跟着完蛋!
土肥—原不敢想后果,马上发布命令全城搜查。为不连累无辜,在释放出来后,荣庆就打发四个伙计带着家人先跑路,特高科的人派出去无功而返,气得土肥—原直跳脚。九条光一死了,这么大的事情隐瞒不住,只能硬头皮上报,趁着西园寺清子还在昏迷状态,报告中把原因都归结到她的身上。
四个人在一个包厢里,随着火车渐渐远去,都松了一口气。想到九条光一死于非命,虞冰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毕竟是少女时代的朋友,但这种轻微的负罪感很快就消失了。九条光一也好,山口觉也好,都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斯文有礼,他们随时会化成恶狼,将对面的中国人撕个粉碎。想到成八和司机老赵的死,虞冰知道,战争年代,伤风悲秋没有任何用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她只是静下心,回忆下早年祖母常念的往生咒,为九条光一和山口觉默念一遍。
文醒之一直默默看着她,见她低着头,一脸虔诚,心里有点发酸。直到虞冰念完咒,睁开眼,对着他笑了一下,如春风拂面,姹紫嫣红遍地开!文醒之拉着她的收问“你不怨我?”
“为什么怨你?如果他不来侵略中国,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只是感谢他毕竟在危难中救过我,山口觉也照顾我很久,为他们能做的也只是超度一下,如果有来生,希望他们不要再参军侵略他国,在自己家过安生日子。”
这时荣庆和宛瑜从外面进来,见俩人手拉手坐在那,宛瑜捂着嘴偷偷笑,荣庆则是眉飞色舞上前拉起文醒之,自己捧着虞冰的手问“妹妹,你没有伤到吧妹妹。”
好肉麻,宛瑜在一边翻着白眼,虞冰被他逗得哭笑不得,忽然问道“我带出来的那个小包呢?”
“在这里呢。”
宛瑜从床铺下拎起一个小皮包,虞冰接过放在桌上,拉开拉链,一个小小的青花坛子露出来。
“这是……”望着虞冰一脸肃穆,宛瑜已经猜到了是什么,她悲伤地望着那坛子,手微微发抖,抓住虞冰的胳膊“是……”
“是的。是红菊的骨灰。”虞冰点点头,宛瑜上前一把将骨灰坛子抱起,贴在胸口“红菊,红菊。”
自从凌女士告知近日内可能会有行动后,虞冰随身一直带着这个小骨灰坛子,现在终于能带着桑红菊一起离开了,她如释重负。
“桑红菊是好样的,我没有看错。”文醒之点点头“凤凰涅槃不过如此,国统局每个人都该记得有这样一个伟大的女性。”
这时车厢忽然震动一下,宛瑜晃了晃,荣庆在她身后搂住她腰,宛瑜这才站住,将桑红菊的骨灰坛装好。
晃动停止,火车停了下来。荣庆哗的一声拉开窗帘咦了一声“怎么有北军!”
文醒之打开包厢门,问乘务员发生了什么事,乘务员见这人衣着品位不俗非富即贵,有礼貌的回答;“前方好像出了点问题,北军收复了前面城市,铁轨炸坏了。”
“收复!”文醒之笑了,拍了下乘务员的肩膀,递给他一卷小费“小伙子,感谢你用这个词,谢谢。”
乘务员负责包厢的,自然也见惯了达官贵人,收下小费道了谢。
既然此地出现了北军,且已经被收复,大家也就放下心来,随着很多乘客一起下车松快松快,呼吸下清新空气。
时间已经是深秋,下午的阳光纯粹透明。这时远远地站台出现一个披着黑披风的高大身影,淡金色的夕阳给他镀上一层金边,他大步走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卫,沿途的北军士兵都立正敬礼,他微笑着挥手还礼,动作行云流水无比潇洒。
虞冰愣了一下,心道怎么这么巧,能遇到陆世尧?
荣庆有点紧张地望着虞冰和文醒之一眼,担心这俩人刚弥补的情感因为陆世尧出现再有点什么波折。
却见文醒之面色不变,站在那里,等陆世尧走进上前一步“陆少帅,您好,文某未穿军装,不能以军礼相敬还请见谅。”
陆世尧伸出手“你好,文贤弟。好久未见,听闻虞小姐在服务团遇险,看到你们都平安,放心了。”
他又笑望着虞冰,伸手转向虞冰却被荣庆抢先一步“陆少帅辛苦了,听说前方已经被北军光复,祝贺少帅!有少帅这样的将领,实乃国家之幸民族之幸!”
宛瑜被他刺激的直翻白眼:您这马屁拍的真够响的。
荣庆看出她眼光中的不屑,瞪了她一眼:你当我喜欢这样,这不是怕那对儿刚哄好了又为这厮闹掰了么。
宛瑜和荣庆在那眉来眼去你瞪我我瞪你,却看虞冰非常自然地和陆世尧握手,三个人平心静气,完全看不到有什么问题。
荣庆叹口气,心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呸呸,我才不是太监呢。
“文贤弟,或者我可以称你九弟。”
文醒之眉毛一扬“少帅是什么意思?”
陆世尧直盯着文醒之“九弟,你我之间心知肚明,我已派人去文家打听过。陆家我们这房男丁这一代也只你我兄弟二人,你何苦如此固执呢。”
荣庆在一边听的目瞪口呆,目光从陆世尧转到文醒之,又从文醒之转到陆世尧。嗖嗖放电,充满强力压抑住的惊讶和好奇:天啊,他俩是兄弟!荣庆八卦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还想凑上前去听一耳朵,虞冰笑盈盈挽起他胳膊:“庆哥我们去那边看看。”
“你早都知道的对不对?”荣庆看虞冰脸上波澜不惊。
“在成八叔和老赵遇害后,醒之和我言明此事,其中涉及很多老辈人的隐私,你我都是外人,还是不要多问了。”
“我是外人,你将来可是内人呢。”荣庆笑眯眯来了一句,虞冰掐了他胳膊一下,冲一边的宛瑜道:“你听听他这张嘴,总乱说话。今天小小惩戒一下。”
“哎呦哎呦,你一点不懂的怜香惜玉啊,喂,别当着我学生这样啊,师道尊严师道尊严。”
“赵先生和赵太太在一起还论什么师道尊严。”
宛瑜想不到虞冰连自己也打趣在内,呸了一声:“你这没良心的,我冒充赵太太又是为的谁来?”
“三老太太一直不放心这件事,带人去过文家了,确定你就是陆家的九少爷。我字向戎,三老太太说当时父亲给你取的字是向晖。”
文醒之冷冷地望着他“说这些都没有什么用了,你姓你的陆我姓我的文,不敢高攀。”
“常妈就是文太太当年的侍女吧。三老太太记得他,九弟,老一辈的仇恨我们何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常妈也害了我一个孩子,这也算我代先母还给文夫人的。这些往事就都忘了吧。”
文醒之望着他“杀母之仇如何能忘记。”
“九弟,今天能和你相遇也是老天给的恩惠,上次唐碧玉惹出的乱子,你能帮我足见你是个重大局的人,我为有这样的兄弟感到高兴。大战在即,此去不知是死是活,我若战死沙场,只求你能认祖归宗,陆家男丁稀薄,我们这代就剩你我二人了。”
陆世尧长叹一声“二十年自诩风流,儿女稀疏,也是老天给我的责罚。”
“你会好好地回来的。”文醒之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吭声。陆世尧知道这二十多年的心结是不能那么快打开的,也不强求。这时前方路轨已经修好,乘务员吹着哨子催促乘客上车。
“再见,希望我能承你吉言,咱们兄弟能在山城相聚不醉不归。”
虞冰和荣庆、宛瑜走过来,见文醒之脸色不好,虞冰拽了他袖子一下,文醒之轻轻拍她手背,示意自己无事。
“再见,弟妹。”陆世尧冲虞冰眨眨眼“输给九弟,我服了,祝你们幸福!”
车子开动,透过窗户,虞冰看到窗外的陆世尧一直站在那里,见虞冰望过来,轻轻挥手道别。虞冰没有想到,这将是陆世尧在她生命中的最后一次定格。
“其实现在看他也没那么讨厌。”宛瑜低声嘀咕一声,虞冰笑了“是啊,这个人没那么多色心花心的时候也还不错,可惜了。”
荣庆听虞冰这么说,有点紧张地示意一下文醒之,他一直担心这俩人在为什么事闹崩了。
文醒之却毫不在意,也跟着说道“陆世尧虽然女色上不知节制,但国家民族大义上还是不错的,我和他之间若不牵扯那么多老辈的恩怨,倒也可以做兄弟做朋友。”
荣庆直接脸凑过去盯着文醒之看半天,文醒之也不躲闪,眉毛一挑,那颗朱砂痣越发显得妖艳。
“看够了?觉得自惭形秽了?”
“哎呀妈呀,冰儿,回去你得给他检查检查脑袋,老文绝对撞到头了,弄得比我都自恋。”
荣庆双手捂住脸,宛瑜指着他格格笑着:原来他也知道自己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