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交心(1 / 1)
紫薇在震惊之余,心底某种柔软的感情,却不能不被这个身世凄苦的儿媳给勾引出来:多么坎坷的经历,多么可怜的一个姑娘呀!虽然“被欺骗”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对白吟霜,却有满心同情,生出一份“痛惜”的情绪来。她将白吟霜拥入怀中,叹了口气,动情地说:“吟霜,我们怎么会看不起你的出身呢?东儿他爹早年也在天桥卖过艺,这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你是我们家的媳妇,既然叫了我一声‘娘’,在我心底,也就和我的女儿一样了,东儿如果不明事理,我自会跟他说清楚,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白吟霜含泪依偎着紫薇,感觉自己又回到的亲娘的怀抱,听到那句“什么都不用担心”,她又惊又喜,整颗心就像一张鼓满风的帆,飘向那浩瀚的、温柔的大海里去了。那份喜悦和满足正如同大海中的潮水,滚滚涌至,把她心里的委屈不安,都给淹没冲刷得无影无踪了。“娘!”她叫着,泪珠夺眶而出,“我从小没了亲娘,万幸能嫁进柳家门,有了您这样一位如此眷顾、如此爱护我的娘,我……我……我太感动了!我真的太感动了!”
“可怜的孩子,”紫薇抚摸着儿媳黑亮的秀发,心中也同样被温柔涨满了,“我虽然不像你那样流落江湖,受尽人世风霜,却也曾经背井离乡,举目无亲;你是从小没了娘,我是从来都没有过爹。咱们娘儿俩可算是同病相怜,我当然要眷顾你、爱护你了。”
“娘……您是说……您没有爹?”白吟霜有些好奇。
紫薇点头:“嗯,我没有见过我爹,我想,我爹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我。他在济南遇见了我娘,回北京时答应三个月之内就接我娘来北京,可是,我爹的诺言没有兑现,他大概回到了北京,就忘掉了我娘!我娘直到临终的时候,才把一切告诉我,要我到北京来找我爹,还让我带上我爹送给她的两样信物,只可惜……可惜……我没能保住,把它们弄丢了……”
白吟霜的眼睛又湿润起来,她也开始同情婆婆了:“是很贵重的东西,被人偷走了吗?”
“只是一把折扇和一幅画卷,都是我爹亲自画了画,题了字的。”紫薇酸楚地说,“我永远都忘不了,我爹写在扇子上的诗: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大明湖上风光好,泰岳峰高圣泽长。里面嵌着我娘的名字……我娘,名叫夏雨荷!”
白吟霜自幼跑江湖卖唱,只学了一点词曲,哪会品评诗文?紫薇念得好听,她也就赞了一句:“吟霜没学过诗,可这诗听来倒是极好的,外公既会作诗又会画画,真是一位才子。”
紫薇苦笑道:“才子又如何,这痴心女子负心汉,是永远不变的故事。可怜我娘爱了他一生,临终的时候,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找到我爹,问他一句,还记得大明湖边的夏雨荷吗?我真是不孝,连我娘最后的心愿,都没能帮她完成。”
“不!不是这样!”白吟霜拼命摇头,“您的心意,您的无奈,外婆在天有灵,一定都知道,不会怪罪您的!只是……吟霜不懂,即使没有了信物,外婆在济南难道也没有亲友了吗?不能在外公面前为您作证,证明您是他的女儿吗?”
“我爹……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紫薇想了一想,郑重地说,“吟霜,你已经知道了,我跟我娘姓夏,其实我爹的姓,我也是清楚的——他姓爱新觉罗!”
白吟霜惊叫出来:“什么?爱新觉罗?外公是满人?是皇室?难道……也是位贝勒爷,还是王爷?”
“他那幅画上签的名是‘宝历’,宝是宝亲王,历是弘历!你总不会不知道,咱们万岁爷名字是“弘历’,在登基以前,是‘宝亲王’。”
“圣……圣上?!”白吟霜大大吸了一口气,脑中纷乱已极。她的婆婆是位公主,比她从前的主人出身还要高贵,而她……她竟嫁了个皇帝的外孙?!
紫薇已经满面泪痕:“吟霜!我是真的把你当自家人,才情不自禁地告诉你这个大秘密。事到如今,我早就死了认爹的心,你听过就忘了吧!以后咱们一家四口,还像之前一样过日子,好吗?”
白吟霜不说话,只是木木地点了一下头,她为紫薇的“故事”深深地感动了,也深深地惊讶了,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份惊讶与感动。
晚上,柳青父子回到家,一家人凑在一起,听白吟霜将她的身世、与皓祯怎样相识又讲了一遍。她一再强调,皓祯是她的恩人,两人绝无苟且,紫薇也在旁帮腔,不由得柳青和柳东不心软。最后,一家之主柳青义正词严、真切恳挚地宣布:“现在雨过天晴,东儿媳妇的出身和名誉,再不要有人追究、怀疑了,往后大家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也就是了。”
紫薇还怕儿子年轻气盛,一时半刻不能消气,回房关起门来打老婆,便要白吟霜今晚到自己房里同睡,叫儿子自己冷静冷静。柳青无法,只得去睡客房。白吟霜受宠若惊,又落了许多泪珠,这一晚服侍婆婆极为尽心,端茶倒水、捶腿揉肩,紫薇对她的喜爱也就更上一层楼了。事后柳东也念着妻子的好处,与白吟霜重归于好,而紫薇和这个媳妇,竟好得比亲生母女还亲,柳家和睦如旧,至于那位皓祯公子,暂时被他们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