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相见(1 / 1)
白吟霜进了屋,也不敢细看端坐在主位的尊贵的格格,急忙垂下头去,匍匐于地,颤抖着说:“吟霜……拜见格格。”
英锦看着她惶恐不安地伏在那儿,肩膀瑟瑟发抖的模样,不觉百感交集,轻咳了一声,还算温和地说:“你就是那个卖身葬父的白姑娘?起来回话吧。”
“是……”白吟霜仍是怕怕的,只微微抬起一点头,整个脸孔仍然朝着地面。
“让你起来,你只管起来就是了,看着我,不用怕,”英锦清晰地说,“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白吟霜无可奈何,她被动地站起来,被动地抬起脸,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两姐妹的眼光,终于接触了。英锦见她整张脸孔都惨白惨白的,先有了几分错愕——这个妹妹的眉眼口鼻,的确是像足了额娘年轻时的样子,可是在她的记忆中,额娘脸上还从未有过这般惊恐的神情呢。
“……格格,”白吟霜哆哆嗦嗦地开了口,“您的大恩大德,吟霜铭感五内,今后定会任劳任怨,终身报效。”
英锦定了定神,道:“禀过了太太,自有人去官府替你报备,等你入了咱们府里的奴籍,就能开始当差了。只是这府里,如今并不缺伺候的人手,倒是针线上人可以添几个,不知你女红学得如何?”
白吟霜快速地抹了一下眼睛:“我娘在世时曾教过我,后来我也时常抽空练习,这几年我和我爹身上的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做的。”
唐家的听不下去了,出言训道:“什么‘我我我’的,还不快改了说‘奴婢’!”
“是是是!奴婢错了!”白吟霜被吓得厉害了,膝盖一软,又跪下了。
英锦摆摆手:“罢了,规矩日后可以慢慢学,等会儿见了太太,大面上不错就好。却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记牢了:你曾经卖唱的事,不准跟任何人说。如果让太太知道我把一个酒楼歌榭的卖唱女子买回府来,不光我要挨一顿数落,你肯定也会被赶出去。”
白吟霜委屈地辩解了一句:“格格……奴婢和爹是清清白白讨生活的……”
“那你也总不能见一个人,就给一个人解释一遍。为免麻烦,关于自己的来历,你最好顺着我说。”英锦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白吟霜的清白上,“我会告诉太太,你父母本是王府的老福晋——就是我祖母——过世后,为了给她老人家积德祈福,放出去的家奴,与你唐嫂子的父母是旧识,临终前就把你托付给了他们。而你不愿麻烦他们,想要自食其力,你唐嫂子就求了我,给你在府里找个事做。这样说,你愿不愿意?”紫儿之父打理着英锦的陪嫁庄子,一年到头住在庄上,哪个又会大老远的去查他有没有收容一个故人之女?至于硕王府二十多年前放出去的人,尚书府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要将本是自由身的父母说成脱了籍的家奴,白吟霜犹豫了。英锦不见她答复,轻轻地“哼”出一声:“你想清楚了,咱们家太太,可没我这么好说话,到时候撵你出去不算,没准还要赏一顿板子呢,你这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岂不可惜了?”
“板子”二字把白吟霜吓伏贴了:“奴婢愿意,愿意!多谢格格!”一边说着,一边对英锦磕头如捣蒜。
英锦命她把那番说辞复述了一下,觉得没什么疏漏了,便带上她与唐家的,又叫来梨花、杏花等几个丫鬟和兴琛的姨娘们,一起去给婆婆请安。到了伊喇里氏屋里,几个妯娌和小辈已在各自的嬷嬷丫鬟们的簇拥下到了,其中文泉和文潇姐妹从小被她们玛嬷抱去养,本就住在伊喇里氏院里的。英锦先是为自己的迟到向婆母道了歉,接着给伊喇里氏请安,和弟媳们见礼,又接受了子女和侄儿侄女的问安,才把白吟霜的事说了出来,叫她给太太磕头。
弟媳们看大嫂新收的丫鬟生的好相貌,便相互递着眼色,听到这姓白的女子预备进针线房,才齐齐松了口气。白吟霜小心翼翼,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伊喇里氏点了头,就让大管家的娘子带她下去安排了。等到皓祯出了宫,再到龙源楼去找他的仙子,白吟霜已正式入了奴籍,成为尚书府的一名针线上人。
在针线房干活的日子,是轻松又安稳的。府里的女眷没事都会做做女红打发时间,各处伺候的丫鬟们闲下来也爱做针线活,针线房里人手又足,白吟霜还真没忙到哪里去。而在这高门大户的深深庭院里,也不像在酒楼时那样,会有纨绔子弟来骚扰。所以她对这份差事,是极满意的,只是偶尔想起那位英姿焕发的贝勒爷,心头会掠过一丝惆怅。
英锦把这个不省事的妹妹安排好了,本想能消停一阵子,还不到半个月,却从婆婆口中听来了一桩怪事。那天早上她照例去给伊喇里氏请安,婆婆让别的儿媳都退下了,单留下她说:“琛儿媳妇,我怎么仿佛听说,你弄进府的那个姓白的丫头,有些儿不妥当——大半夜的,有上夜的人听见她弹着琵琶唱曲儿,走过去一看,这丫头还穿着一身孝,你说像什么话呢?”
“额娘别生气,”英锦陪着笑说,“这丫头刚来,还不懂规矩,回头媳妇定叫人好好教导教导她!”弹琵琶?唱曲儿?一身孝?英锦头都大了,咬了一路的牙,回房便唤梨花:“去针线房把吟霜给我叫来!问问她,有什么琴啊琵琶的,一并带过来,我倒要看看,咱们府里出了个什么样的大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