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丧母(1 / 1)
茶杯中的水一下子溅了出来,在颜如歌的裙衫下晕开了一小朵一小朵的水花.
颜如歌的脸色苍白的惊人,耳边还回荡着宇文寒的话,你的母亲,今日,歿。一个个字如尖刀一般,挖着她的心,痛入骨髓。
宇文寒看见备受打击的颜如歌,不由的一同心痛起来,将自己知道的一并说出,“如歌,你的母亲食用了你们府中七姨娘的糕点,糕点中带有藏红花,大夫检测,一尸两命。七姨娘畏罪自杀,同样一尸两命。”
怎么可能?她曾多次看到她的母亲和七姨娘亲亲热热的在一起谈天说地,完全一副好姐妹的模样,所以她也放心大胆的没有调查过七姨娘,七姨娘怎么可能给她母亲下藏红花?她的母亲,绝不是个蠢笨的,也是个宫于心计的,怎么可能会一下子中了计。退一万步来说,她的母亲,根本没有怀孕,藏红花压根不会让她的母亲出事。
七姨娘既然敢害,又怎会自杀?
尽管如此猜想,可是颜如歌的心中越来越惶恐,京都也不会无事生事,那就证明她的母亲真的是歿了。
胃中翻过一阵酸意,颜如歌立刻跑到角落,难受的呕吐起来,眼泪无言的滑落,越掉越多,身体剧烈地发抖,她终于知道那不安的心情来源于哪里,是她的母亲,是她的母亲离开她了。
宇文寒在一旁未曾说话,这是静静的看着,上一辈子如歌母亲也是很早的便离开人世,这一辈子终究还是逃不过吗?
哭的够了,颜如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她要回京!
颜如歌回京的决定,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受过如歌恩惠的百姓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心意,顿时如歌的房屋门口,黑压压的挤满了人,若是平日里心情好,颜如歌还会与这些淳朴的民众们寒暄二句,现下这个情形,颜如歌干脆从后门而出,在宇文寒的帮助下,一匹快马独自回京。疫民没有全部安置妥当,宇文寒也无法提早离开,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安慰颜如歌。
大雍人死后,需在家中摆置三日,第三日就入土为安的时候。颜如歌从得知消息开始,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甚至比上辈子和宇文拓告急的时候,还要快,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够经受的住马儿的颠簸,当颜如歌回到京都的时候,正是第三天的中午。
快马加鞭的赶到府门口,摇摇欲坠的下了马,入眼之处尽是无穷无尽的白色,屋檐下面用白色的布匹缠绕了一圈,白色的灯笼灯笼散发着悠悠冷寒的光芒,很少大开的府门外面也圈裹了一层白色,就像一个深渊,颜如歌身子不由得一软,但是还是咬紧着牙齿,忍住泪水,一步一步的走向府内。
回京几个月,认识颜如歌的人也不少,颜如歌一路走来,便感受到了许多同情的视线,丫鬟下人也纷纷投之注目礼,当日皇帝下旨颜如歌去西邑治疗时疫,可是轰动了京都,在看颜如歌出现在此处,很多人不由得心生感叹,短短两日半,竟然从西邑到达了京都,颜如歌管不得这些人是怎么想,怎么看的,失魂落魄的朝着内堂走去。
还记得当日在此,颜易肃红光满面的生辰宴会,还记得当日再此,宇文寒的诛心之言,再次踏入这里,居然是和母亲的生离死别,闭上眼睛,颜如歌跨入内堂。
铺天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就连来吊唁的人,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颜如歌一席白色素衣,没有任何花纹,头上也没有多余的饰物,干干净净,多日来的赶路让整张脸看起来疲惫不堪,双眼红肿不已,连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欲坠的。
“歌儿。”颜如歌的大舅,薛修仁看到脸色苍白不已的颜如歌,揉了揉跪的发麻的双脚,从棺木旁边走来,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情。而颜国公府的人则在一边冷眼旁关。
颜如歌的二舅虽未起身,眼里的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薛梦莲的小脸哭的亦是红肿不堪,一身白色孝服看的整个人羸弱不堪。
看到自己的亲人,颜如歌麻木的露出了一个笑容,错开了大舅想要搀扶的双手,嗓子喑哑的说道,“我没事。”对着眼前的棺木,重重的跪下了身子,顿时泪如雨下。
她好悔,她好恨,她好怕!
她重生以来,诸事皆顺,几乎就是按着她的计划一路走下去,该得到报应的人,该下去的下去,该痛苦的痛苦,所以她骄傲了,她得意了。母亲没有怀孕,她没有告诉她,和母亲肚子中的假胎比起来,她看中的是她的母亲。
既然是假怀孕,她本想施个小计,变成假落胎,让母亲看看这颜国公府中人的嘴眼,让母亲体会一下死心的滋味,她届时可以想法子让母亲和颜易肃和离,至于母亲担心的她的婚事,她也可以随便找人嫁了去。可是现实却是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让她都来不及接招。
“如歌,别这样。”看到伤心欲绝的颜如歌,薛梦莲的眼泪也流下来,走到颜如歌的身边,轻轻抱住了颜如歌,姑姑在么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竟然会走的这么早。
颜如歌一直在无声的哭泣,此时骤然接触到薛梦莲的怀抱,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表姐,表姐,我没有母亲了。”悲切的哭让很多人顿生不忍。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督官(丧葬活动中掌管事务的人叫“督官”)高声呼喊道,“出殡。”颜易肃目无表情的跟在督官身后。颜国公府的各个姨娘们也是一身缟素的跟在颜易肃的身后,脸上没有半丝悲切之意。
出殡前会先拆孝堂,早在颜如歌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孝堂已经被拆了大半,下人将“长眠灯”、灵牌或遗像、寿签筒子、落气钵子依次移到棺木的前面,“八大金刚”用蔑将棺材捆绑紧,棺材的大小头分别用缆绳系好。
“不。”颜如歌看到母亲即将下葬,高声呼喊起来,她还不能让她的母亲下葬,她不能让她的母亲不明不白的死去。怎可以一个一尸两命就打发了她。颜国公府的人,一个一个给她等着。
“歌儿,舅舅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让你娘亲安心的去吧。”薛修仁眼中尽是沉痛,看着颜如歌有些癫狂的模样,在她脖颈间轻轻的一击,颜如歌顿时倒地。
秋季的夜晚,总带着点凄凉。月,清清冷冷,依旧高挂在黑夜之上,像一位无情的看客,看着人情冷暖。风呜呜的刮着,像一阵阵轻蔑的嘲笑,那样的刺耳,那样的悲凉。地上的落叶是它的佣附者,阵阵的讥笑那脆弱的人生。
颜如歌坐在床上,抱着膝盖,头埋在膝间。
睛重得抬不起来,长长的的睫羽上挂着来源不明沉重的几滴珠水,眨了几次,晃悠悠跌落下来,视线迷迷蒙蒙的,透过依稀水气,映出一张表情恍恍惚惚的脸。
今日被舅舅打晕,导致的结果就是母亲下葬之时自己不在她的身边,和前世相像不已。母亲弥留人际之时,她不知情,下葬之际,自己也不在场。
会不会像前世一般,所有的事情都会以另一个轨迹向它原本的方向发展下去,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她远去,她所做的都是徒劳功?
母亲的去世就让她心痛的不能自已,若是真的和自己想象的那样,她恐怕是没有勇气接受的了的。在这种消极的思想下,颜如歌更加的消极。
之后的几天,颜如歌没有离开房门一步,任凭繁花在门外喊破了嗓子,颜如歌也不曾理会,大舅每天派人强行送来饭菜,她也只食一点,基本上是吃多少,吐多少,几天的时间,本来就孱弱的颜如歌,就变得越加纤弱。
她一直在想,她的母亲,为什么会去世?重生一世,她的感觉比旁人的更为细腻,她很能清楚地感觉到母亲与阾音姨娘之间融洽的气氛,难道阾音姨娘也是被陷害的?府中还有一个黑手,她一直有所察觉,却永远不知道是谁。
姨娘的出殡自然是没有薛氏那般隆重,也是一张草席包了个尸体,送出府去,若是她找出阾音的尸体,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薛氏下葬后的第七天晚上,远在西凉的燕宗墨再一次出现在颜如歌的房间中。
颜如歌依旧如之前的动作,抱着膝盖,头埋在膝间,只不过眼泪早就哭干了。听到房中的声响,抬起头来。
看到颜如歌瘦弱的身体,燕宗墨有些颤抖的喊道,“如歌。”手摸上颜如歌的头。颜如歌抬起头来,因为没有吃什么东西,脸上的肉也少了不少,眼睛看起来格外的大。
看到燕宗墨,颜如歌本就好看不到哪里的脸色,更为的阴沉。好几天没有说话,嗓子有些沙哑,“燕宗墨,你来这里干什么?”头一偏,燕宗墨的手落空。
燕宗墨脸青红交白,有些气急的说道,“颜如歌,你在说什么?”她丧母,他不管政事,不远万里的赶回来,只为了她有一个依靠,有一个安慰,可是听到的却是什么?
颜如歌嘲讽一笑,再次重复道,“燕宗墨,你来这里干什么?”看到燕宗墨有些吃惊不已的表情,心居然有些刺痛起来,她不知道,已经麻木的心怎么还会疼痛。
燕宗墨欣喜的表情收敛,“如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她的一句话,就相当于撇清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关系,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一夜的温存只是黄粱一梦。
颜如歌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母亲已死,燕宗墨对他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看着窗外的明月,按捺心中的疼痛,“燕宗墨,我从来不曾喜欢过你,那一夜,就报答我对你的偏帮之情。我们之间并无别的关系。”燕宗墨这么骄傲的男人,心底都是执拗,若不是自己说的话能刺激他,想来他还是会纠缠不清的,“世子,夜寒风大,请回吧。”
“如歌。”燕宗墨神色不明,眼底渐渐浮上一层冰霜,执拗的说道,“刚刚的,我什么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