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寒透心(1 / 1)
站在家门口,蛮素没掏钥匙,只按门铃。如果被问起就说钥匙忘记带,她都想好了。
等了半分钟,没人应门,蛮素再次按铃,这下门很快就开了。陈妈妈一脸吃惊,"怎么是你们。钥匙呢?我刚刚在看电视,差点就没听到。"
蛮素觉得妈妈的脸色不大自然,也不盯着研究,只回答她:"兰亭爸爸要出差几天,我带兰亭回家住。"
陈妈妈把兰亭牵过去,拿小拖鞋给兰亭。
鞋柜对面有个小鞋架,客人到来放鞋用的,室内拖鞋则都放在地板上。蛮素住到陆寒桥那边后陈妈妈就把她的拖鞋收进鞋柜,不然蛮素那夜也不会去开鞋柜。这会儿,没等蛮素脱鞋陈妈妈就连忙说:“我给你拿拖鞋。”
可蛮素穿上拖鞋还是要开鞋柜。陈妈妈一急,“怎么了你?”
蛮素只往鞋柜里扫了两眼,顿了一下,转身问妈妈"家里有客人?这儿有双男人的鞋。"
陈妈妈身体几乎一震,脸上烧红,极不自然,"嗯。刚刚才过来窜门。"
蛮素强笑,柔声说,"这样好啊,我一直期待着家里几时来一个叔叔。"
这样努力安慰,铺台阶,陈妈妈依旧一脸仓皇。蛮素看着很难受,又笑了笑,"正好让我见一见。"
陈妈妈不应声,往客厅走了两步,朝不知什么方向喊:"我女儿回来了。"声音挺大,却底气不足。
蛮素紧紧卧着兰亭的手,顿了几秒才走出玄关。如果没猜错,刚刚那人应该是躲起来了。明明自己没必要心虚,蛮素却莫名不安,心底有一种很坏的预感。
客厅里,陈妈妈站一端,一个相貌周正身形健朗的中年男人站另一端,两个都很局促,陈妈妈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男人还努力做出笑脸。蛮素几时松了兰亭的手都没发觉,望着这位叔叔不知道该怎么开场白,倒是对方反应更快,对陈妈妈说:"这就是你教书的大女儿吧,都认不出来了。"又和蛮素招呼,"今天来你们家窜门,这么巧你能回来。"
蛮素觉得他的借口好勉强。如果没记错,这个人在爸爸去世之前就来过他们家,原来和妈妈也算旧识。一瞬间,蛮素对他心生恶感,只凉凉答,"嗯,巧。"
陈妈妈好像缓了过来,拉过一头雾水的兰亭,吩咐蛮素,"先把行李拿房里去吧。"
"客人"讪讪的,小声跟陈妈妈说要告辞。陈妈妈脸色惨淡,也想不出勉强留他下来在女儿面前各种尴尬有什么意义。
客人走后,蛮素对妈妈没任何表示,端水果进卧室,带兰亭进去,让孩子玩游戏。然后,自己出来,关上了门。
陈妈妈低垂着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蛮素心里如有刀绞,出声沉凉,只问:"他也是单身吗?"
陈妈妈身形微动,"他,他说打算离婚。"
蛮素并没怎么意外,眼睛渐渐越来越酸胀。"你不怕人家找上门来吗?"破坏人家家庭,饶是自己妈妈,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无法辩解的错误。"就算他为你离婚,你觉得那边的人不会找你吗?"
陈妈妈做着苍白的解释。"他们感情本来就不好,离婚就没事了……"
蛮素擦去脸上眼泪。"说出去,人们只会说一切都是因为你。"
陈妈妈无言以答。蛮素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爸爸还在时他就来过我们家——"
陈妈妈忽然瞪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蛮素皱眉低头,感觉眼里又要涌出一波眼泪,却倔强地想要压住。
陈妈妈两眼通红,厉声说:“你爸在时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蛮素忍不住,眼泪扑地掉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点释然,反而被愤懑堵满胸腔,声音也不由大起来。"我没有怀疑爸爸在的时候。我只是讨厌一个已婚男人在我爸在的时候就喜欢我妈,然后在我爸死后更不知道检点跑来趁虚而入!他对爸爸,对我们一家都缺乏尊重!"
陈妈妈一声不吭,泪流不止。
蛮素满心颓败,"我听了你的话,不跟陈明远,选了陆寒桥。我没别人的命令可听,只有你的。因为我觉得你是了不起的妈妈,我没办法违背你的意思。你觉得嫁陆寒桥很好吗?我现在好后悔……”
后悔,这个词一出口她才清楚自己这几天的抑郁更多是为哪般。是的她后悔了,在山路上不知足地望着陆寒桥她就应该开始后悔了。眼泪登时滚滚而下。但此刻她没心情多想其他,紧跟着说:“你的事我没资格下命令,我想说的都说了。如果你执意和他继续,那以后我再也不回来,再不来打扰你们!"
她回卧房,拉起行李箱,牵着兰亭没有道别就离开。陈妈妈呆呆坐着,也没有拦。
进了电梯,蛮素背着兰亭闷声大哭。回家是为安宁的休憩,但她再找不到给人安宁的家。
其后几天,蛮素哪儿都不走,只呆在陆家,上班下班,早上送兰亭去幼儿园,下午要么自己去接要么让保姆接。该和人说话说话,该微笑微笑,看起来似乎一切正常。而兰亭对那晚两个大人的吵架哭泣印象深刻,格外少言乖巧。
所以五天后陆寒桥回家时,兰亭高兴坏了。晚上回到家看到爸爸,兰亭几乎飞扑上去。蛮素站在一旁,帮陆寒桥把行李拉回房间,然后就管自己进客房。
陆寒桥能感受到空气中那异常微妙的气氛。问兰亭,"这几天和妈妈在一起开心吗?"
这样的独处是最考验一个继母的时候。
兰亭皱起眉头,小脑袋一摇。陆寒桥心里一紧,"发生什么事?"
兰亭往后扫视一圈,没发现蛮素,这才附在她爸爸耳边悄声说:"有一天妈妈和外婆吵架了,妈妈哭得很伤心。妈妈本来带我去外婆家睡觉,后来又回来了。这几天妈妈一直不开心的样子。"
陆寒桥保持平静,"吵架的时候都说些什么?"
"妈妈不让我听。"
陆寒桥把兰亭安排去看电视,自己进蛮素房间。蛮素低头对着一本书,见他进来,例行公事地问:"怎么了?"并不看他。
陆寒桥坐在床角,望着蛮素清瘦隐忍的背影。"听兰亭说你和岳母吵架了,不要紧吗?"
蛮素摇摇头,声音暗哑,"不要紧,只是我们家一些私事。"
她们家,她们家那么简单能有什么事情害她母女争吵好几天都缓不过来。
陆寒桥面有犹豫,"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蛮素沉声说,"和你们都没关系,只是我们家的私事。"
陆寒桥想走近她,可不等他开口蛮素就下逐客令,"你去休息吧。我想独自看会儿书。"
五天,他一直和他的情人一起,他身上一定沾满了情人的味道。
其后好长一段时间,蛮素在陆寒桥面前十分沉默。陆寒桥当然明白这种沉默和她平素的沉静可不是一回事:她不主动跟他说话,回答他的话也极简短,也不和他做任何目光交流。他试图沟通,她极生分地回避:“陆先生,我们不要过多干涉彼此的隐私,可以吗?”她对任何人都正常,对兰亭依然很温和,就对他几乎到了不理不睬的地步。
陆寒桥给陈妈妈打电话,陈妈妈言辞闪烁,“这是我们母女之间的事,抱歉不好跟你说……”
陆寒桥暂时只好消极等待,等待母女间的冷战早日结束。
自从那晚吵架,陈妈妈和蛮素都没互相联络,蛮素也没打算告诉给外人听,连简衣都不会讲,这事没第二个人可商量,反正,妈妈一天不和那人断交,她一天不回家。
母女和解,那是半月后,陈妈妈突然发了条短信,让蛮素回家吃饭。
家里只有母女两人,两个都神色紧绷。陈妈妈脸上有淡淡指痕,蛮素心疼,"谁打你了?"
陈妈妈眼有泪意,别过脸去,哑声说:"我跟他说你们反对……他不肯,说我不等他离婚……"
蛮素悲愤,几乎咬牙,"他不肯,叫他和我理论就是!"
陈妈妈神色萎顿,"他说真的要离婚。"
蛮素全身绷紧,"那他离了你真要嫁他吗?"
陈妈妈抬头望向蛮素,"我说要结婚陈家的财产都归你们姐妹,我只带我的一点私房过去。我不放心,试探他,没想到他不是人,竟然打我。"
蛮素大震,这才恍然。
陈妈妈眼泪簌簌,"他家情况我知道,他老婆凶悍,儿子也不长进,家里没几个钱。我跟你姨她们说过这事,都叫我试探他。我再昏头也不会把你爸这份家当白白送给他,我,我总得对得起你爸和你俩……"
蛮素满腔委屈好像瞬间得到释放,大声抽泣。
蛮素简衣长相都出色,这有赖父母的好基因。陈妈妈才四十过半,这些年只操持家务,并没出去干活,保养有度,所以风韵犹存。
美人守寡是很受到周围女人忌惮的,尤其,他们这个小区是由原来的村拆建得来,邻里乡亲,众目睽睽,所以陈妈妈小心翼翼规行矩步,自觉和有家事的男人保持距离,所以一直以来鲜有人在背后闲话。
哭了好久两母女才平静下来,蛮素握着妈妈的手,安慰她,"我们再找找,会有人品好的人的。"
"不用了,我已经寒心了……"
蛮素坚持,"不会的,你要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