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羞辱（1 / 1）
月上中天，万缕银辉倾洒在昭阳殿外的台阶上，刘洪熙抬起头，目光从殿外的悬挂着的琉璃宫灯移至天上。看到那沉沉的夜空，一瞬间，他感觉到身上有着沉重的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晋王，请！”有宫女上前迎他进去。
刘洪熙一声不吭，抬步走了进去。
昭阳殿里，陈设甚是华丽。
几丛高近两尺的赤红色珊瑚立在殿中左侧，重重叠叠的粉色轻纱被金制的弯钩敛起，静静垂地。一架花开富贵的紫檀木屏风立在殿中央，刘洪度正坐在屏风前的桌案边，悠然品酒，在他左右两侧下首各坐着六名怀抱着琵琶的乐姬。
“坐。”见刘洪熙过来，刘洪度并未正眼看他，只是自顾自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刘洪熙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坐在刘洪度对面，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望向刘洪度的方向。
两人对视良久，连殿中的空气都似乎冷凝住了，沉闷闷的，道不出的诡异莫名。
“四弟不觉得周围太过于安静了吗？”刘洪度微微翘起嘴角，偏过头看向下首的乐姬们，笑得一脸玩味，“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奏乐！”
那些乐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连忙低垂下头，纤指覆在琴弦上，霎时间，低沉的乐音充斥在整个宫殿里。
“想来想去，朕还是觉得这曲《十面埋伏》是最适合你听……做人不能像做梦一样，浑浑噩噩，云里雾里，应该清醒才是。”刘洪度漫不经心说这话的时候，起初低沉带着些许压抑的乐音渐渐变得高昂，带着几分凄凉悲壮。让人感觉如临战场，看见战马万蹄奔腾，看到将士血洒疆场，听到号角悲鸣，听到兵戈交响……
刘洪熙始终默不做声，直到乐音戛然而止的时候，才开口淡淡问道，“皇上让臣弟过来只是听曲子吗？”
“自然不是。”刘洪度摇摇头，放下手里的酒杯，“朕自从登基以来，总有人心怀不轨，想要刺杀朕。朕准备新颁布一项诏令，来保障自己的安全，所以提前和四弟打声招呼……”
“不知皇上新颁布什么诏令？”
“晋王觉得朕会颁布什么诏令？”他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
“皇上睿智英明，臣弟想不出。”
“想不出就不必想了，反正明天晋王就知道了……”刘洪度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对了，你那白痴儿子还在偏殿，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切听皇上安排。”刘洪熙垂眸，暗暗在袖里攥紧了拳头。
“那你就随殿外的值夜宫女一起去看看吧。”刘洪度哧笑着，挥手遣退了殿里的乐姬们。
刘洪熙从昭阳殿走出去后，一个人影从昭阳殿外走了出来，怀里抱着熟睡的婴儿，“刚才你为什么要命人奏《十面埋伏》羞辱他？还有，孩子就在这里，你为何要骗他说孩子在侧殿？”
“看样子，你很喜欢这孩子……”刘洪度拿着酒杯站起身，略带着醉意问她，“贵妃，要不要我们也生一个？”
秦湘隐隐有些怒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十面埋伏》么？贵妃是想多了，朕随意让她们弹的罢了。”刘洪度懒洋洋道，“至于骗他说孩子在侧殿，我只是怕他把自己的亲儿子带走了而已……”
“你没有骗我？”秦湘总觉得事情没有刘洪度说的这么简单，感觉他似乎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
“贵妃觉得朕会对他的孩子下手吗？”刘洪度走到秦湘跟前，酒气轻轻扑洒在秦湘耳侧，“是贵妃不信任朕呢？还是对他忘不了旧情？”
“你在胡说什么？”秦湘气急，声音也大了起来。
大概是被吵着了，怀里的婴儿不安的扭动着小小的身躯，哇哇的哭了起来。
“你带着孩子去里面休息吧！”听着孩子的哭声，刘洪度的脸色变得黑沉沉的，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你也早点休息。”秦湘以为刘洪度喝醉了才对自己如此冷漠和不耐烦，没有多想便抱着孩子绕回屏风后，坐在床边哄着孩子安睡。
“刘洪熙！”刘洪度狠狠将手里的被子摔在地上，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
酒杯的碎瓷片在地上晃动着，折射出淡淡的清冷光芒，在昭阳殿里的一片灯火中，刘洪度的脸色阴冷得可怕。
停在侧殿不远处，透过大敞着的殿门，刘洪熙看到了一身华丽打扮的“秦湘”正背对着他坐着，面前搁着一个摇篮。
她身材修长婀娜，杏黄色的衣衫贴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在淡淡的月光笼罩下，轻盈的倩影如同仙子般飘逸，显得曼妙如画。她面前的那只由细藤编成的摇篮外面蒙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绸，边沿上悬挂着形形□□的饰物，有玉雕的麒麟，纯金打制的小老虎，还有串串的琉璃珠垂着……
看来刘洪度并没有亏待自己的儿子……刘洪熙正这样想着时，摇篮里的孩子突然大哭了起来。
“哭什么苦？烦死了！”偏殿里，“秦湘”抱起摇篮里的孩子，抬手狠狠拍向孩子小小的身子，“都是你！害得本宫几晚上没有休息好！”说着，又狠狠在孩子身上拧了一把，顿时，孩子的哭声更响亮了一些。
有宫女迎了上去，“贵妃娘娘莫气，若是孩子在我们手里出了意外，晋王……”
“那本宫就先忍忍，等晋王死了，本宫非掐死他不可！”背对着刘洪熙的“秦湘”恶狠狠说道。
原来，秦湘的心早已不在自己的身上了……而且，她因为恨自己，竟然迁怒到孩子身上……
乌云悄悄遮住月亮，周围一瞬间暗了下来。刘洪熙身形不稳的扶住树干，捂着嘴剧烈地咳嗽着，原本就苍白的脸庞乍然失去了所有血色。
十面埋伏……刘洪度是在嘲讽自己像那西楚霸王项羽吗？刘洪熙抬袖拭去嘴角的血痕，凄凉的笑了起来。
但是，自己不能被打垮！绝对不能！片刻后，刘洪熙缓缓直起身子，冰冷着脸朝远方走去。
夜深更残，偌大的宫阙渐渐变得寂静。
夜色中，黑袍飘卷，掀动不尽的冷寒……
莲花淡淡的气息随风飘来，在空气中飘荡。夏日的阳光透过绿树，星星点点洒在雪滢素白的薄衫上，仿佛无数摇曳的浅黄色花朵，在衣衫上绚丽绽开。
站在窗前的雪滢刚刚沐浴罢，几缕凉凉的发丝垂在胸前，一朵白玉兰花戴在鬓上，清雅如外面那莲花池里正盛开的莲花。
“公主……”兰萱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掩上了房门，“皇上下令，为防有人刺杀，让大臣们进宫时脱衣检查……”
雪滢心里忐忑不安，“那王爷和郡王们呢？”
兰萱的神色变得异常沉重，“王爷和郡王们无一例外……”
“那他……”雪滢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王爷他……他甘受屈辱……”仿佛过了很久，兰萱才开口说出这句让雪滢倍感难受的话。
“我知道了。”雪滢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半天才平复自己的情绪，“帮我把纸笔拿来！”
雪滢稳住情绪，强行抑制住心里的悲愤，睁开眼，提笔在纸上写了寥寥数语，等墨迹干后才将纸折好递给兰萱。
“让人帮我把这封信带给循州刺史张遇贤。”
兰萱默默接过信，心里对雪滢的心思了解了七八分，看来公主是不甘心让晋王就此任刘洪度摆布了……
不能再等了，再这样被刘洪度折腾下去，他迟早会崩溃……雪滢看向窗外，心思千回百转，四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