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暗夜来客(1 / 1)
翌日傍晚,随着夕日没落,气息也渐沉闷,天色暗沉,乌云覆满天际,遮盖了一切夕光,世间昏昏沉沉一片,令人透不过气来。大雨将至,无人愿意外出,皆躲入屋内,偌大唐门无瓦遮处俱空无一人。
空气湿热沉闷,安灵也打不起练武的兴趣,沈翎便与楚归云在厅内下棋,安平与安灵坐于一旁观战。
安灵并不懂棋,看了一阵渐觉无趣便打起瞌睡,安平懂得几分,看得倒也有趣。沈翎棋风稳健中带江湖人独有的孤勇,而楚归云下棋令人捉摸不透,但实际上却是运筹帷幄。
最后沈翎无奈弃子道:“仍是不如你。”
楚归云只是笑了笑,将棋子收起。
此时安灵头已枕在安平肩上熟睡,安平偏过头道:“师姐近来勤于习武,颇有些急于求成了。”
“我亦察觉如此,”沈翎叹气道,“虽说如此她进展也算快,但终究不好,尤其是她曾经经脉受损……”
“我会劝她的,现在让她好好休息一阵吧,”安平点了安灵的睡穴,转向沈翎,带几分戏谑道:“有劳沈楼主将师姐送回房。”
沈翎略有些尴尬,还是将安灵横抱起,随安平将她送回房。
两人下棋许久,此时已是夜色深沉,倾盆大雨早已瓢泼而下,雨声喧哗一片,楚归云在沈翎其后为两人撑伞,安平走在他身侧,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走。
楚归云忍俊不禁,道:“总是要换的,你提着做什么?”
“沾上泥水说不定就洗不掉了。”安平依旧低头看路道。
楚归云正欲说话,脚步忽地微微一顿,沈翎便走快半步,便被雨水淋到,疑惑道:“归云?”
楚归云忙跟上,道:“踩到石头,磕了一下。”
安平笑哼了一声。
将安灵送回房后,安平留下安置她,沈翎与楚归云退出,各自回房。
待楚归云再回到房中,衣裳已经湿遍,水珠自发梢滴下,他擦了擦流到脸上的水珠,在看似空无一人的卧房内道:“出来。”
黑色的人影自屏风后转出,他摘下蒙面,唇上是无奈的笑。
楚归云脸上闪现诧异之色,“浩泱?”
魏浩泱向他拱手弯腰行礼道:“归云,还望你替我隐瞒一回。”
楚归云自嘲道:“为何这两日总有人向我求助。”他找出金创药,抛与魏浩泱,道:“先上药再说,方才在院中便见地上雨水中混杂血迹,想必你受伤不轻。”
魏浩泱并不推辞,接过药,道:“你不必担心,这时大雨想必已将血迹冲掉。”
楚归云伸脚将身边的凳子勾到身后坐下,道:“说吧,怎么回事?”
魏浩泱揭开衣袖,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将药抹上,道:“我今夜趁大雨,夜探唐门密室,却不慎触碰机关,招致追杀,我所居之处甚远,一时情急之下便向你这处而来……”
“想必你也明白,这并非明智之举。”楚归云道。
魏浩泱痛得微微蹙起眉头,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唐门的两月之期已过一半,事情却无丝毫进展,若最后他们仍是认定舅舅是凶手,即使舅舅是清白的,武林盟也会从此分裂,而如今魔教有卷土重来之势……”
“你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楚归云叹道,“或许是自幼与师父一起,我并不太想理会这些江湖恩怨,所谓魔教正道,对我而言也无甚意义。”
魏浩泱重新将伤口包扎上,道:“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既是生身如此,自要承担这样的责任,况且中原武林前辈多人亡于魔教之手,如何不令人痛恨。”
“但魔教却甚少伤及无辜百姓,”楚归云又道,“罢了,不说这个,免得要说我为魔教开脱,说说你打算如何吧。”
魏浩泱道:“我欲入唐门密室看是否有什么证据……但想必此后唐门对密室设防更重,探访密室已是不能……”
楚归云提议道:“你不如引出各门派之人不满,利用众人向唐门施压,令唐门答应各门派与唐门联合调查。”
魏浩泱恍然道:“这倒是好计策……”
楚归云微微笑了笑,道:“你父亲为何不来,唐门主逝世他理应来拜祭。”
魏浩泱略惆怅道:“父亲旧伤的后患越发严重,身体每况愈下,药王谷苏谷主也无法,只说要静养调理,不可思虑过重,长途奔波,随意动武。”
“不要过于忧虑,魏掌门吉人自有天相。”楚归云安慰道。
“希望如此,”魏浩泱苦笑道。
窗外大雨渐歇,雨声转无,唯余偶尔水滴自枝叶滴落之声,魏浩泱站起,道:“我先回房了,不能令唐门捉到把柄。”
楚归云道:“小心。”
魏浩泱点头,推开向僻静之处的窗跃出,楚归云在他身后却并不带上窗户,却出声道:“进来吧。”
一个身影自窗外闪入,却是安平,只见她衣裳发梢已湿,脸上犹带讪讪之色。
楚归云关上窗,微微挑眉道:“想必你亦发现那血迹了。”
安平点头,讪笑道:“我也是一时好奇……”
楚归云似笑非笑地看她,最后也未多言,只道:“你知道也无妨,只是不要说出去。”
“这是自然,”安平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楚归云开门,瞟了一眼她的裙摆,笑道:“这回你可不必提着裙子走了,都沾上了泥。”
安平露出一个僵硬的笑,道:“不必了……”
楚归云看她的身影转出了院落,微微垂下眼,合上门。
安平回到自己房中,换下被淋湿的衣衫,心中紊乱,她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毕竟她在他面前露出的破绽太多。方才他说的“所谓魔教正道,对我而言也无甚意义”究竟是不是说与她听?她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她能依靠他到什么程度?
昨夜大雨过后,翌日一早便有鸟雀呼晴,晴空朗朗,一扫前些时日的闷热,天青地新,凉风习习。
安灵不知昨日被安平点了睡穴,只觉昨夜睡得异常舒适,几日习武的疲惫都被祛除,神清气爽。与她相反的是安平,一夜心事重重,自然难以安眠,起床后神色依旧夹带疲惫。
两人到厅堂用朝食,沈翎见安灵神色清爽,脸色柔和。
安平不见楚归云,便随口问道:“楚归云呢?”
沈翎脸上微僵,道:“一早便被秋堂主寻去了。”言罢,却见安平脸上却并无异色。他其实对两人关系实在不解,他身为楚归云挚友知交,对他之事自然亦了解,他知道楚归云虽风流之名流于江湖,但其实他不过结交之人中有不少女子,且经常出没于青楼勾栏,而与他真正关系匪浅的女人不过只有秋碧筠,他与安平却又比秋碧筠关系暧昧得多,但二人却似乎也只是暧昧罢了……
沈翎转念一想,他们如此,他与安灵又何尝不是?他微微苦笑,以他对安灵的关心,楚归云与安平又常对他二人调笑,他虽未言明,但安平不会不知他心意,只是她从来对此一笑置之,对他既不疏离拒绝,也不接受亲近……
他看着对面坐着的两女,不由想,是否凌绝门的女子总是如此能吊人胃口?
用过朝食,沈翎正要回房,却见楚归云已归来,他调笑道:“一大早便去会美人,如何?”
楚归云随他走入房中,摇头道:“只是我托她调查一些事情。”
沈翎笑了笑,念及方才想法,便对楚归云道出。
楚归云唇上一弯,对他道:“你不知道,女子这般才更能令人念念不忘,动人心弦,你想想,你如今的心思是不是挫败难受,但比起一开始又更为眷恋不舍,对她势在必得?”
沈翎一想,似乎还真是如此。
楚归云给自己倒了茶,又道:“所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便是如此,得不到的总是令人更为留恋,即使最后得到,途中‘溯洄从之,溯游从之’也才能更令人珍惜。”
沈翎蹙眉道:“你是说她故意如此?”
“那也不是,安灵姑娘并非这般人,”楚归云叼着茶杯道,“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心中另外有人,但她明知与那人不可能,你又是很好的托付对象,但她依旧不能忘情,只能试着更多与你接触,以期望有朝一日真正喜欢你时再正式接受你,而在此之前她不能给予你承诺。”
沈翎脸色暗下,他想到一个人。
楚归云继续道:“另一种可能是她确实不想接受你,但又想与你做朋友,不好拒绝你,只能如此不远不近……”
这两种可能都不是好事,沈翎只能苦笑道:“我宁愿是第一种。”又问道:“那你与安平姑娘又是如何?”
楚归云手中转着茶杯,目光闪烁道:“或许更为复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