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咱俩不太熟（1 / 1）
胡已跟师兄古羽沉的会面心不在焉。今天是和师兄一起研习《内经》的。
师兄古羽沉跟他说了半天的话，直到追问了一句：“胡已，问你呢！”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我是不是该给你号个脉，看你哪儿不对劲儿了？”
“那么明显？”
“元神不在。”
“抱歉。我想今天没办法跟你继续研习了，就如你所说，元神不在。”他用手握空拳敲了敲额头。
古羽沉给他倒了一盏茶，胡已把茶盏握在指尖，盯着线香的一缕袅袅轻烟，问：“沉，我是不是太不识时务了？”
“什么意思？”
“我在部队的时候，只做两件事情：医术、技术，争分夺秒。如今一到社会上来，连基本的时务都不懂了——不懂潮流，待人接物亦不知趣。”
古羽沉饶有兴味，他这个师弟，精明也是精明，糊涂也是糊涂。精明在学习能力上，糊涂在处世能力上。但是他从来不理会处世俗务，这是怎么了？
“觉得环境复杂，艰难了？”
他摇了摇头。怎么才能说得出口：他喜欢上了别人的女人？
“胡已，有一句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可是脾胃心肝肾，这四个字也唯有‘心’没有‘月’旁，古人造字的时候便不认为‘心’是有具形之器。所以心意不可控，不必纠结了。”
胡已抹了一把脸。
古羽沉笑了。“你不求官、不求财、父辈安康，兄弟和睦，你愁，也就愁在一个‘情’字上了。胡已，难得啊。”
被师兄一语道破，胡已觉得尴尬。
既然学问做不了，古羽沉便邀着胡已去小酌。胡已说开车呢，陪陪你就行了。任凭师兄怎么旁敲侧击他看中了哪个女子竟然如此伤神，胡已绝对闭口不说。
胡已送了古羽沉，打电话给萧依冉，一连两遍都没接。他竟然有点儿担心，于是驱车去京味楼，他也不知道萧依冉在或不在，他该怎么办。很巧，一入大厅便见萧依冉跟几个人在说笑，大概是聚会结束了。他放了心，悄悄地站在外门边，直到他们走出来，萧依冉也没看见胡已就在她身后。
一个男的大概是微醺，说：“萧依冉，代驾司机来了，我送你回去。我刚才都说了我暗恋过你，你就给我个为女神服务的机会吧。”
萧依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算了老白。暗恋是哑剧，说出来就是悲剧了。我眼见一出悲剧正上演，不能再干演完之后还砸场子的事儿了。代驾司机来了正好，这几位要去地铁站的你就负责送一下吧。”
胡已站在他身旁，也闻得到她身上的淡淡酒气。
有人问：“依冉你怎么走？”
依冉举目望了望街道，说：“打车回去喽。我要是没穿这身衣服这双鞋子，就跟你们一起坐地铁了。”说着，还抬了下脚，胡已真怕她这一脚踢出去站不稳再摔了、崴了的，已经预备好若真出状况便扶她或拉她一把了。可是她站得稳稳的，应该并没有到喝多了的程度。
他们说：“那好，先看你上了出租车我们再走。”
“萧依冉。”胡已开口叫她。
萧依冉一回身，看见近在咫尺的胡已。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意在询问：你怎么在？
胡已不想说凑巧遇见这种没人相信的话，更不想说是特意看她走没走的。一会儿等她
看见手机里的未接来电自然便会明白。
大概是胡已身上这件红色小立领的T恤跟萧依冉手里拎着的这件西瓜红的开衫颜色太过接近，也因为这个相貌出众的男人站在萧依冉身边实在是太搭调，众人竟然一时以为是她爱人郑翛来接她。
“萧依冉，你爱人吗？”
萧依冉知道引起误会了，忙说：“不是！巧遇的一个……邻居。”应该是住得不太远吧？不是顺路送过自己和一个大妈呢吗。
胡已也非常认可这个介绍——邻居。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搭我的车回去？”胡已问。
萧依冉转身看着他，眼睛清明。
“好。顺便带两个人去地铁站行吗？”
“没问题。”
上了车，萧依冉按开窗键没有反应。“中控把窗锁了？麻烦开一下。”
胡已瞄了她一眼，大概是酒后觉得身体热，便把空调又开大一挡，调整了出风口的风向，说：“酒后吹风会头晕的，忍一忍。你前面的抽屉里有水，先喝点儿。”
“依冉，你运气真好，这么远的地方吃饭还遇见跟邻居，能顺便带你回家。”
萧依冉想：运气岂止不错，那是相当不错。来的时候遇见他，回的时候遇见他。得多有缘分才能随随便便遇见呢？
“可惜卖彩票的关门了吧，不然我试试手气，中奖了也分这位好运先生一点儿，聊表谢意。”
萧依冉边说边拿出手机，上面有五通未接电话，两个是旁边这位司机先生的，三个是郑翛的。她检查了一下静音按钮，果然不小心拨到静音了。
她低头发了条短信给郑翛，说电话不小心静音了，勿挂念，在回家的路上，回去之后打电话给他。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电话铃声便响了，是急不可耐的郑翛。
“萧依冉你那什么破手机，动不动就静音！”
这么点明道姓地叫她，显然是急了恼了。“什么叫破手机啊，这不就是技术最前沿的街机嘛，还是你送的。”
“换一个不会一键静音的。你这会儿在哪儿呢？”
“回家的路上，跟同学一起呢。”那意思是：你能不迁怒于我吗，旁边还有人呢。
郑翛真是急得不行，打了三通电话都没人接，自动想象了N种可能。她的手机铃声是音乐“当时光匆匆离去我只在乎你……”，声音又大又特别，怎么可能听不见？而且她爱随手拍照爱发微博爱给自己发骚扰短信，出门除了带充满电的手机还得带一个7000多毫安的移动电源，也不会突然没电！他还查看了萧依冉的微博，发了一堆美食图片，然后就没有下文，那才是快七点钟的事情。
郑翛果真按耐下怒气，说：“把车牌号短信发给我，一会儿到家了给我打电话，把门反锁好。”
他以前去过萧依冉自己的房子，在外面刚要敲门，就发现钥匙明晃晃地挂在门外的钥匙孔上。他开门而入，她还问：“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要不是他，她是不是都要没命了？所以他立马上网定了一扇不锈钢通风防盗门，在已有的一道外面加装了一道，开了第一道门不拔钥匙就没法开第二道门，看她还能忘了拔钥匙！不过因此他一直对萧依冉的安全意识不放心。
发车牌号给他？他以为自己坐的是出租车呢？她歪头往窗外看，记下路过的一辆出租车的车牌号，发给了郑翛。
到了地铁站口，后面两位同学下了车。萧依冉手里捏着电话，问：“你给我打电话有事？”
“没有什么事，就是我要回去，看能不能顺便带着你。你没接，我过来看看。”
又一个爱操心的。“咱俩不算太熟吧？”萧依冉问。
“一回生，二回熟。不算太熟，但也不是陌生的关系。我能顺便把你带回家，强过你这么晚站在街头打车。”
一回生，二回熟，不是自己开了口子，人家就不会趁机而入。不过用“趁机而入”这词不太正确，两个人有什么猫腻似的。
“听会儿音乐？除了反暴力的，有没有别的风格的了？”
“有，不过太抒情优美，怕你一会儿睡着了。既然你觉得跟我‘不太熟’，还是适当地保持点儿警惕性。”这话，胡已说的是很认真的。
萧依冉看了看他的侧脸，还真不像是开玩笑，自己倒是莞尔一笑。
胡已给她播放了韩红的专辑，这也是萧依冉喜欢的女歌手。不过她听见胡已说：“抱歉，没有什么比较流行的音乐。你应该是听超女长大的。”
“第一季超女时我还是高中生，同学们都拿手机给喜欢的歌手短信投票，班级里还有不同的粉丝团，大家突然就空前兴奋起来。甚至有人决定放弃高考参加第二季。老师和家长都气得不行。不过我这个人很怪，从不追星。大概占了这个便宜，那会儿成绩突飞猛进。”
“第一季超级女生是哪年？”
“你这是变相打听我的年龄吗？”
胡已微笑着去看她，说：“真机灵。”
“第一季超女是2004年，那时候我17岁。《映山红》我喜欢听。”
萧依冉虽然并没有喝醉了就，但是醺然的感觉还是有的，她闭着眼睛欣赏音乐，手在轻轻地划着节拍。想起来什么似的，忽地睁开眼睛问：“胡指挥，你真的不是文工团的？”
胡已摇头，说：“不是。我会指挥是上大学的时候学的。后来进了部队，练的机会就更多了。街道的马大姐是我团长的亲戚，所以上次被她拉上阵。”
一路上萧依冉因酒意越来越兴奋，郑翛若是在，非要说她是耍酒疯。不过这样活泼放松的样子，胡已觉得刚刚好，她本就该是这样恣意无忧的。
到了小区，萧依冉下车的时候问：“哎，你住哪个小区？”
胡已想了想，说：“我住复兴门。经常来这边是因为我在归真堂有工作。”
萧依冉脑袋差点磕在车窗上，她说：“天啊，那我们一点儿也不顺路！”
“没关系，这么晚又不堵车，即使不顺路也没耽误我什么。”
大恩不言谢，小恩谢谢就行了。萧依冉说：“那真是谢谢你了。有空请你喝咖啡啊。”
“好。我周三两点之前都在归真堂。其他时间有事也会过来。”
其实，萧依冉也就那么一说，胡已还挺认真的。车厢里开着幽黄的小灯，萧依冉觉得胡已这人被组织保护得真好，一点儿都没有受到市侩的浸染，她真想说：“解放军叔叔你好单纯可爱啊。”
她兀自笑，下了车，关上车门之前还调皮地行了个军礼，胡已配合他郑重地还了一个。
高跟鞋嗒嗒地敲着地面的青石板，萧依冉朝自家的单元走去。冷不丁一个声音轻轻地说：“你刚回来啊？”萧依冉吓得差点儿叫起来，猛地一转身，看见那个她已经定义为不太正常的女人正抱着她的哈巴狗站在合欢树下，穿着一身儿玫红的吊带睡衣，头发披散着，还画着浓妆，笑眯眯地看着她。
萧依冉匆匆点了一下头，加快脚步，心里咚咚直跳，一点儿薄醉全都醒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