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要下地狱随便你(五)(1 / 1)
君把往昔淡如烟,比翼连枝终成梦。
不过是一天光景,酬神欢乐的祭祀场竟成了施以火刑之地。
夜明当空,女子双手双脚被绑在柱子上,脚下堆满了各式木柴。
月牙儿不甚在意地看着眼前男子,嘴角泛起一丝无奈之色,道:“我如了你的愿,望你莫要食言。”
莫念神色有丝复杂,拿出怀中的半把木梳,端详了半响,塞进了月牙儿的衣袖里。
“真搞不懂,就为这把破梳子,你也不怕烧得形神俱灭?”言辞中尽是讽意。
木妖之体,火攻,形破。
闻言,月牙儿轻轻地合上了眼眸,出言赶人,“请你离开,我不想死前看到你。”
莫念被如此明显的厌恶噎了一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这女人死到临头,嘴巴就不能放乖一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后,甩袖走开。
芊芊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一旁的花自在得趣地撞了她肩膀一下,低声道:“看着也是个念旧痴情的人,真的不出手?你连宁舞衣那种女人都肯帮,这个不考虑一下?”
芊芊淡淡地看着绑在柱子上的女子,眉头微蹙,走了过去。见状,花自在耸了耸肩,尾随其后。
月牙儿听着脚步声在跟前停下,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动了动嘴,却是一字未吐。她与白浅只是萍水相逢,对方出手救她一次,而她却转身赴死,实在无颜以对。
“前日,我应过你一个请求,你想好了吗?”
“白公子——”月牙儿惊讶出声,没想到白浅会提及此事,以为早就不作数了。
“你想好了吗?”芊芊简单地重复了一遍。
月牙儿咬了咬嘴唇,面上有着欣喜,也有着自嘲。
“我曾受人之托,护着一样东西。这千年过去了,也没见着那人来取,想必她也是凶多吉少吧。白公子,我想拜托你——”
“你不等你的相公了吗?”芊芊不知为何,出言打断道。
月牙儿露出一丝苦笑,认命道:“我该是等不到相公了。白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否在我死后,将骨灰埋在山顶。那人说过我一定会等到相公。或许某年某月,相公会经过此地,这就够了。”
纵使未语半句相思,相思却已入了满纸胡言。
“你可以不死。”丢下这句,芊芊已是转身离开。
月牙儿瞧着越走越远的人儿,孤清支影,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丝熟悉。好似从相识起,她就不曾疑过白浅的每一句承诺。
花自在的视线在芊芊身上来回转了转,奇道,他家小妹好像有事刻意瞒着他?
轩辕洌来的时候,正撞上花自在痞痞地握着芊芊的手,一本正经地搁在眼皮子底下瞧。这要是再近一点点,嘴唇都给贴上了。
被轩辕洌背在身上的果果,紧了紧搂着脖子的手,语重心长道:“看得出,你的情敌实力很强。这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跟小白混得摸手搭肩的。我问你,你有没有跟小白亲亲?”
屁股上挨了一掌,果果不舒服地扭了扭,哼道:“你个闷骚,注定是个失败者!”
“再废话,扔你下去。”
恼羞成怒了,有木有!
果果不屑地嘟了嘟嘴,就知道欺负小孩子,人品负值!
轩辕洌瞄了眼不远处玩得旁若无人的两个人,心里唧唧歪歪道,两个大男人摸来摸去的,别以为大晚上就可以不要脸!
“别光看啦,走,我们过去。我也是看那花蝴蝶不顺眼,挺你!”
这边,芊芊一手打开要给她看手相的家伙,转过头时,就看见越走越近的轩辕洌。
白天才闹了那么一出,就这么正对正地撞上,闹什么妖啊!
“果果一直嚷着找你。”说着,偷偷捏了捏小家伙的小腿。
果果闷哼地挤出一丝笑容,应道:“是啊,小白,你都不带我玩,人家好寂寞哦。”
芊芊无动于衷地盯着眼前一大一小耍宝,这两人什么时候好上的?
花自在挑起一边眉毛,不置可否地哼笑了一声,自然地搂着芊芊的肩膀,往怀里推了推,嚣张道:“又不是没断奶的孩子,还成天粘着小白做什么!有时候小孩子不懂事,还可以说是童心未眠。至于有些人,又是以什么身份粘着我家小白?”
随着尾音一落,眼角似有若无地扫过轩辕洌,意思不言而喻。
我家小白?我家小白!!!
轩辕洌不可置信地盯着芊芊,眼里尽是不满。
果果也不甘心地回嘴,“就你嘴大,说谎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那也总比某人敢怒不敢言,活像个孬种。本少爷还就在这儿把话撂下了,小白我要了,我可不在乎他是男是女,媳妇儿嘛,知暖疼人就行了。”
话音落处,一股森然之气隐隐散开,轩辕洌这是要‘施法’了。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芊芊盯着那双要吃人的眸子,心里打了个突。
正在此时,村民突然升起几簇火把,晃得人不看不行啊!
村长一声喝道:“点火!”
火把齐齐扔向月牙儿脚下的木柴,腾的一声已是围成了一个火堆。
月牙儿苍白的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神色却是出奇的平静。她仰头望着苍穹夜色,笑了笑,突然张嘴,一曲似从遥远时空传来的歌声缓缓蔓延,诉说着亘古不变的情愫。
小楼独拥黄昏
满心相思凭栏处
一曲轻语
君在何处梦回
你把往昔淡如烟
比翼连枝终成梦
待到燕归
妾在黄泉含笑
低低吟唱,每一句,每一个字,轻而不妖,却重比泰山。
有些人闻着此声,竟不受控制地湿了眼眶。
莫念远远望着不畏生死,自在吟唱的女子,心头一次涌上了浅浅怜惜。好似那曲中的九转回肠,相思无果都一一沁入心间。
她是他得道的最后一步,怎可心软罢手!
芊芊的心也微微一晃,似看到了千年前,也有那样一个女子,执着不悔地等着一个人,纵是到头来被放逐天际,也不曾怨过、恨过。
穆仙儿,当你躺在血泊浸染的山谷时,还能说着不恨吗?
思及此,心阵阵揪在一起,紧得喘不过气。
哀鸣如层层山雨,漫天而来,所过之处,人人心神颤栗。
“你们看,怎么下雨了?”
村民们瞧着越下越大的雨,不解茫然地四处张望。
月牙儿脚下的火势也越来越小,直至熄灭。她一脸惊诧地看向芊芊,难道是她?
还记得那日——
“你能否见着你相公,还得靠一人相助。而这人正是此物所托之人。”
“我怎么认得出那人?”
“当你命悬一线时,雨,便是你二人的缘份。”
月牙儿陷入往日的回忆,想不到这个人竟是白浅……
“怎么会这样!”迷信的村民们见倾盆大雨陡然而至,心中大骇。
花自在紧紧握了握芊芊的手,松开,上前一步,大声道:“此雨乃天降圣水,月牙儿已然消了妖气,大家可以放心了。”
这么简单?村民们听着有点半信半疑,齐齐看向莫念。
此时,莫念觉得被这雨一淋,身子顿时虚乏无力,脑子里闹哄哄的。当最后一丝清明消失时,他好像看见了一间木屋,屋门正在从里面打开……
莫道长晕了,村民没个主心骨,也只能听花自在的话,把月牙儿和莫念带回去。
这时,芊芊的身子往旁边晃了晃,下一秒,人就给圈进了长袍里。
“果果,把衣服裹好了,染了风寒可就丢人了。”
“你这是什么衣物啊,颜色真丑!”埋怨归埋怨,还是乖乖地挡在头顶。
芊芊左脸贴着熟悉的胸膛,右手被人紧紧握着,脸上也看不清是个什么神色。
花自在紧了紧衣领,摇头笑了笑,这小子动作也太快了吧,又没人跟他抢。
一场雨,好似把一切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