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云西世子(1 / 1)
永宁三年。注定了是安宁不了的一年。
先是越王告丞相箫准谋反一案牵连甚广。箫准狱中畏罪自杀。箫后也被废为庶人。病死于冷宫之中。此案终了。谁知越王却未得皇帝重用。反而是岭南王被宣诏入朝辅政。岭南王入朝后不久就奏请皇帝命齐姓诸王还藩。越王心中本就有怨。此事更引起了他的忌恨。几次扬言要岭南王好看。
六月。又有人密告岭南王谋反。越王接到皇帝口谕。连夜派兵包围岭南王府。将岭南王阖府屠杀殆尽。皇帝闻讯大怒。言越王矫诏擅杀。形同谋乱。罪在不赦。趁越王入宫奏事之时将其擒住。处以死刑。
短短几日之内。齐姓皇族连死两位位高权重的王爷。诸王便道是皇帝有意要诛杀诸王。他们不好直接说要把皇帝怎样。便打出了“清君侧”这个屡试不爽的旗号。几处藩王联合起兵。大军直奔盛都而來。
无奈之下。皇帝只得派心腹携带密诏前往云西。命云西王封诺带兵入朝平叛。
八月。云西王世子封君扬率大军二十万东进。一路势如破竹。连破几路藩王大军。直入盛都。稳定朝局。可很快。便有老臣向皇帝进谏:云西王大军停驻盛都乃是狼子野心。亡国之兆。就在众人皆都以为皇帝借云西大军平叛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时。不想云西王世子另请了德高望重的齐姓藩王入朝辅政。自己却领大军返回了云西。一路秋毫无犯。
此举大大出乎世人预料。若说之前封君扬带军平叛还是毁誉参半。待云西大军西返。天下人对其便只有溢美之词了。便是早已大乱的江北。百姓提起云西王世子來。也都是赞不绝口。道那才是真正的大仁大义。其率领的云西大军更是忠义之师。
肖猴儿奉了辰年的指派去冀州采购粮食。回來向众人讲述听到的新鲜消息。说到此处也不禁竖起了大拇哥。赞道:“那云西王世子可是真英雄。真汉子。听说他带兵驻扎盛都时。就有那死倔的老头子当街骂到了他的脸上。说他是狼子野心。你们猜他怎么着。”
他正讲得眉飞色舞。一旁温大牙却是突然喝斥他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少说沒用的。赶紧吃饭。吃完了去干你的活。”
旁人正听得入神。忙追问道:“怎么着。”
还有人猜测道:“定得剐了那老头子。那可是当朝国舅。又是重兵在握。敢骂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肖猴儿得意洋洋。刚想接着往下说。却瞧见寨主辰年一直闷声吃饭。竟是连头都沒抬一下。他便忍不住去问她道:“大当家。你猜呢。”
辰年抬头瞥了他一眼。问:“什么?”
肖猴儿不想自己讲得这般精彩。她竟是一句都沒听入耳中。不由有些不满。道:“有顽固老臣当街怒骂云西王世子。你猜那世子会怎样。”
“哦。”辰年应了一声。想了一想。淡淡说道:“不会怎样。十有**是唾面自干。以礼相待。”
肖猴儿当下激动地拍了一下桌面。叫道:“大当家猜的果然沒错。那云西王世子还真是这般做的。人们都说他好气量。”
辰年轻轻一哂。道:“他那人就这样。有什么都不会带在脸上。便是夜里要去杀你。白天也能笑着与你称兄道弟。”
肖猴儿十分惊奇。张了嘴正要再问。温大牙那里已是忽地抬脚。一脚踹飞了他身下的凳子。肖猴儿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叫道:“温大牙。你这是做什么。”
温大牙忙向着他又是挤眼又是努嘴。肖猴儿怔了怔。忽地记起在飞龙陉时那叫郑纶的男子曾提到过辰年是世子爷的人。那世子爷可不就是这云西王世子。他一时只顾着白话。竟是把这茬事忘了个干干净净。肖猴儿心中一惊。立时噤了声。只小心地去偷瞄辰年的脸色。
辰年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不碍什么。又不是不能提的事情。我以前确是和这云西王世子打过几天交道。”
其实那日温大牙等人皆都听见了郑纶那句沒头沒脑的话。除却崔习曾私底下问过辰年两句之外。其余的人都沒敢问辰年与那世子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日子过得久了。肖猴儿等人便几乎忘了此事。言辞之间才会这般全无顾忌。
寨子里的人大多粗枝大叶。听辰年这样说。傻大竟是想也不想地问道:“大当家。你怎地会认识那世子爷。”
温大牙不想这里还有个更傻的货。气得几欲吐血。恨不得再起一脚把傻大也踹飞。只可惜离得太远。那傻大分量又重。他暗地里抬脚去踹。非但沒撼动傻大分毫。还差点抻着自己的大腿筋。
辰年那里终于放下了饭碗。抬脸看向众人。却是正色问道:“你们说我长得俊不俊。”
众人都被她问得愣了一愣。这才纷纷点头。大伙与她相处久了。虽觉得她甚是好看。倒也习以为常。倒是那些初见她的人。往往第一面都会看得傻了眼。
辰年又问:“可算得上是美人。”
众匪又是纷纷应和。“大当家是大美人。”
辰年站起身來。一脚踩上凳子。豪爽万分地说道:“咱们都是过命的兄弟。我不瞒你们。当初那世子爷也是瞧我美貌。想要纳我为妾。可本寨主是什么人。那是既有美貌又有武功。怎么也算得上是才貌双全。便是嫁他也得做大房。他小子竟想着纳本寨主做不知排了多少号的小妾。你说我能依他吗。”
众匪群情激愤。纷纷叫道:“不能。不能。”
辰年笑了笑。爽快说道:“我也觉得不能。所以两人谈不拢。就一拍两散了。”
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寨中诸人早已是对辰年尊崇无比。便立刻有人替她抱不平道:“那世子爷算个狗屁。竟也敢叫咱们大当家做妾。我呸。”
更有人叫嚷道:“待得了机会将他捉來。叫他给咱们大当家做压寨夫人。”
众人听了哄笑。温大牙瞧辰年一眼。见她并未恼怒。便故意凑趣道:“快别说这话。回头叫陆爷知道。非得劈了你。”
话音未落。陆骁却是正好进门。众人瞧见不觉都善意地哄笑起來。他被众人笑得摸不着头脑。抬眼看向辰年。却见她也是眼中含笑。便不由也咧着嘴笑了一笑。他这一笑。更是惹得众人笑得更凶。
辰年无奈。只得沉了脸下來。拍着桌子叫道:“够了!够了。吃饱了饭都给我后山采石头去。房子再起不來。若有新來投奔的。就得住到屋子外头去了。”
因着战乱。青州不少百姓逃进了山里。当中有不少在南边镇子上听说了牛头寨的名号。得知这寨子的大当家仁义。从不做那恃强凌弱之事。特來投奔。
又因牛头寨不像其他山寨只要那些少年青壮。不管你是老是少。是男是女。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便是不收你入伙。也会管你两餐饭吃。这样一來。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原本只有二十來人的寨子。人数竟激增到了上百口。
寨子本就不大。哪里住得下这许多人。辰年无奈。只得分派了人手采石伐木。说怎么也得赶在天冷之前加盖一些屋子。好叫大伙有个容身之所。
又过两日。外出打探消息的崔习从山外返回。见到辰年时面色颇有些沉重。与她说道:“我这一个月跑了不少地方。所到之处几乎都在打仗。整个江北都乱了。不光是青州这边。雍州与宿州那边也打起來了。听说泰兴贺阀趁着张家攻打青州。带兵北上了。两家正在争夺豫州。其余的几家小些的军镇。也都想着趁他两家相争夺些地盘。打得热闹。”
辰年道:“看得出來。逃到山里的百姓日渐增多。便是咱们这么个穷地方都來了这许多人。可见外面是有多乱了。”
崔习又道:“我回來的路上。也瞧见了不少难民往东边來。眼下看着也就冀州最为安稳。不怪大伙都往这边逃命。只是飞龙陉关口被薛盛英封死了。难民走不得陉内道路。只得从别处翻山越岭。而且。冀州薛盛显也不会容着这些难民涌入。便是逃到了冀州。还不知会落得什么下场。”
辰年沉默半晌。叹道:“难怪书上会说‘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果真如此。”
崔习这一次出行所见所闻极多。也颇有些感慨。默然片刻。看一眼远处正在为盖房忙碌的众人。问辰年道:“大当家是想扩建寨子。”
谁知辰年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建房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也是给那些新來的人找些活干。好看清楚谁是老实。谁是油滑。”
崔习听了。有些不解地看向辰年。“大当家是打算??”
“我打算吃下虎口岭。”辰年沉声说道。
那刘阎王与黑、白无常等人俱都死于飞龙陉。尸首被郑纶带了回去悬挂于飞龙陉关口示众。以儆效尤。虎口岭众匪皆以为那些人是被青州军所杀。也曾想去寻郑纶报仇。可连去了几拨人都被郑纶杀净。最后只得作罢。
“刘阎王与那黑、白无常死后。虎口岭的实力已远不如从前。后面又连遭了几回别的山寨寻仇。虽强撑了下來。却已是强弩之末。不过那寨子建得坚固。又经刘阎王多年苦心经营。寨中存粮甚多。若是咱们能拿下那个寨子。别说这些人。就是再多几百。也能养得住。”
崔习听得目光微闪。亦是十分动心。问道:“那寨中真的有许多存粮。”眼下战乱。最难得的便是粮食。只要有粮能叫大伙吃饱。做什么事都容易。
辰年笑而不答。转头去瞧一旁守候的陆骁。道:“你问他。他是亲自去探过了的。”